從海王宮離開后,藍鳶心事重重地游向祭司殿的方向,如今已過去月余,藍嫵始終未醒,而與其他海族的商議,也在剛才結(jié)束。
她吸了一口氣,忽然覺得前路渺茫,進入祭司殿時,那個名叫青和的小鮫人正趴在門口的桌子上,抱著一本厚重的典籍在看。
藍鳶疲倦問道:“你師傅呢?”
青和嚇了一跳,昂起腦袋:“殿下?啊,師傅,師傅在內(nèi)殿呢?!?
藍鳶嗯了聲,從密密麻麻懸掛的骨簽下游過,繞過林立的石架,穿行過數(shù)道結(jié)界,才看到面前的散發(fā)著盈盈白光的廳室。
女人仍然安靜地躺在瑩潤的貝殼里,浮游則立在一旁,與靜坐在貝殼旁的女人說著話,藍鳶捕捉到一些字眼,忽地出聲:“什么叫可能永遠都不會醒?”
浮游怔了一下,轉(zhuǎn)過頭:“殿下?”頓了一下,她蹙眉道:“我是說,藍嫵如今傷勢漸好,體征也已恢復(fù)正常,甚至魂魄也未曾離體,但卻還是醒不過來,我……我找不出原因,只能順其自然,做好她一直醒不過來的準備?!?
藍鳶抿緊唇,下意識看向季泠月,這一個月的時間,女人從沒離開過這里,卻又無聲無息,仿佛一只來自過去的幽靈,只是一動不動地守在藍嫵身邊。
此時,她正輕輕把藍嫵的手放了回去,低聲道:“我知道了?!卑察o看了藍嫵良久,她緩緩站起身來,對著藍鳶道:“請你送我出海吧。”
藍鳶有些驚訝:“你要走?”
“嗯?!?
“你要去哪兒?”她蹙起眉,語氣忽然冷了下來:“你是厭煩了這里的生活嗎?你別忘了,你和藍嫵還連著生死契……”
“我知道,正是如此,我才要離開?!奔俱鲈绿鹗?,凝視著在自己指尖游動的黑霧:“這些日子,我想了很久,時至今日,我所遭遇的種種,歸根結(jié)底,都不過指向一個原因?!?
“我太弱小了?!?
她嘆道:“在昊辰山,我不能違逆師尊的命令,只能看著她遭受本不用遭受的苦難,我以為離開就好了,可是,卻總有不好的事情主動找上門來。若我更為強大,若我有能力殺掉所有仇人,若我當(dāng)真是個讓人聞風(fēng)喪膽的惡魔,就不會變成今日這種狀況?!?
藍鳶微怔,定定看著她。
“都說魔族手段殘忍,逆天而行,死后不入輪回,可入魔后,我才第一次真正保護了藍嫵。”季泠月低聲道:“可是,我還是太弱小了,我用魔功攫取他人功力,增長飛速,也不過從合體期摸到了大乘初期,但若遇到更為強大的人,我還是無能為力?!?
藍鳶沉默了會兒,問道:“所以呢,你要去哪兒?”
“聽說,在南邊的另一片大陸上,生活著數(shù)不盡的魔族,我要到那里去,在那里,也許我的功力會增長更快?!?
“炎境,”藍鳶蹙起眉,道:“那早已超出了軒轅大陸的地界,很少有人去過,據(jù)說要跨越無窮無盡的海域,才能抵達那個地方?!?
季泠月:“我會找到的?!?
藍鳶抿緊唇,半晌,嘆了一口氣,妥協(xié)道:“好,我會送你出海。”
離開前,季泠月又回頭望了眼安靜沉睡的女人,一只黑色的蝴蝶從她指尖飛出,落在了藍嫵胸口,安靜地合攏翅膀,她的目光在藍嫵臉龐流連許久,低聲道:“等我回來?!?
乘著黑鯨從深海浮向水面的路上,兩人寂寂無言,直到頭頂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芒時,藍鳶才忽然道:“以后,海族會藏得更深?!?
季泠月抬眸看著她的背影,聽到她繼續(xù)說:“海族本就生活在人界,與人族是鄰居,這么多年,即便加入妖族,但因分隔兩地,始終不太熟絡(luò),如今,藍嫵又在妖界遭難,陛下已經(jīng)召集其余各族首領(lǐng),商討出了最后的結(jié)果。妖界與人界必有一戰(zhàn),但我們不會再跟隨妖王出戰(zhàn),更不會上岸,日后,他們誰輸誰贏,死傷如何,都與我們無關(guān)?!?
“到最后,你們還是要偏安一隅嗎?”
“那你說,我們該如何?經(jīng)過這一遭,恐怕兩界都不會再容我們?!彼{鳶攥緊拳,低聲道:“我倒是想殺去妖界,把傷害藍嫵的妖怪揪出來,可是……我現(xiàn)在卻做不到?!?
嘩啦啦的水聲響起,溫暖的日光驟然落在身上,季泠月下意識抬頭,瞇起眼,看向晴朗湛藍的天空,竟覺得恍若隔世。
“季泠月?!彼{鳶喚道:“你一定要好好活著,你身上可還種著生死契,你死了,藍嫵就真的死了?!?
季泠月嗯了聲:“我明白?!?
她準備離開鯨背,藍鳶卻按住她,反而自己滑了下去,撲通落入水中。她轉(zhuǎn)過身,抬頭瞧著季泠月,認真道:“從前那樣對你,是我不對,我向你道歉?!?
季泠月怔了下,還未說話,藍鳶就拍了拍鯨鰭,道:“就讓它送你一程吧。”她彎起眼睛,一瞬間,那張臉龐好似變得與藍嫵一般溫柔燦爛:“那么,就祝你一路順風(fēng)。”
季泠月長睫微顫,眼睛里浮出一絲水霧,眨了眨,又很快消隱不見:“好。”
她鄭重道:“
我一定不會死的?!?
眼前是茫茫一片白,伸出手,上面已經(jīng)沒有了血污與傷口,光潔如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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