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三點,東拜朗船塢,碼頭工人協(xié)會。
克萊恩身穿厚毛衣,外套棕黃色夾克,頭戴簡單的軟帽,讓自己的形象更貼近于常見的調(diào)查記者,而不是時常參加宴會和采訪有身份有地位對象的那種——這樣的裝束額外花費了他1鎊10蘇勒。
此時,他戴著金邊眼鏡,頭發(fā)整齊后梳,閃爍著油膏的光澤,臉上沒有了亂七八糟的胡須,只得繞嘴唇一周的青黑深渣,身高則比原來多了至少五厘米,力求與昨晚的工人形象有明顯區(qū)別,讓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根本無法產(chǎn)生聯(lián)想。
而他衣服和褲子的口袋里,沒有了“全黑之眼”,沒有了各種符咒和草藥精油,只得一副塔羅牌,一疊便簽,一只灌水鋼筆,一個皮夾,一把零錢,一串鑰匙,以及一張假記者證。
——他不知道蘭爾烏斯目前的狀態(tài),也不清楚圍繞著對方的那些強力非凡者來自哪里,所以,謹慎為上,不帶任何會引起懷疑的物品。
望向前方的那棟二層小樓,克萊恩穿過街道,假裝沒依賴“小丑”的直覺發(fā)現(xiàn)有好幾道目光在注視自己。
他推開大門,發(fā)現(xiàn)碼頭工會的布局相當簡陋,沒有負責接待的女士,也沒有寬敞的大廳,通往二層的樓梯位于中央,兩側(cè)是密布著辦公室的走廊,地上沒鋪木板,更別提毯子,純粹只是用水泥砌了一遍。
克萊恩側(cè)頭看了眼守在門邊的男子,靠攏過去道:
“我是《貝克蘭德日報》的記者,我想采訪你們協(xié)會的工作人員,了解你們的訴求和渴望。”
那男子穿著有不少補丁的,部分邊角甚至露出骯臟棉絮的外套,內(nèi)里只得一件亞麻襯衣。
聽到記者這個單詞后,他頓時變得警惕,疊聲回答:
“沒有!我們最近沒有組織罷工,沒有!”
“我想你誤會了,我是同情你們的人,我打算做一份專題報道,描述工會在幫助工人上做的那些事情和遇到的實際困難,相信我?!笨巳R恩借助“小丑”的非凡能力,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異常誠懇。
“這樣啊……你去找蘭德先生,他是我們負責宣傳的委員,右拐,右手邊第二個辦公室?!蹦悄凶营q豫了幾秒道。
“謝謝。”克萊恩假裝松氣地行了一禮,感覺到陰暗角落里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消失了。
他背部略有些冷汗地拐向右側(cè),敲響了對應辦公室的門。
吱呀,房門打開,一個毛發(fā)稀疏的中年男子疑惑地看著他道:
“請問你是?”
“是蘭德先生嗎?我是《貝克蘭德日報》的記者斯坦森,這是我的記者證,我想以工會為主題做一期報道,幫助你們獲得更多的關注?!笨巳R恩幾乎快要相信自己就是一位記者了。
“我就是蘭德?!蹦侵心昴凶涌戳搜塾浾咦C,明顯不太樂意地猶豫著說道,“我很難相信你們記者是來幫助我們的?!?
“我出生在東區(qū),我知道工人們的生活有多么悲慘,如果你不相信我的意圖,你可以始終跟著我,監(jiān)督我的每一個問題?!笨巳R恩忽然笑笑補充道,“我有實際采訪資料做出的報道,總比什么都沒有,全憑想象寫的新聞要好,至少你們可以闡述你們的觀點,將事情往希望的方面引導?!?
蘭德摸了下自己的頭皮,遲疑著回答道:
“好吧?!?
“我會全程跟著你?!?
“謝謝!”克萊恩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。
之后,他在蘭德的引領下,進入了一個又一個辦公室,按照提前預設的問題,采訪著工人協(xié)會的人員。
右側(cè)走廊,沒有收獲,左側(cè)走廊,沒有收獲……克萊恩表情如常地踏上木制階梯,來到二樓。
這次,蘭德帶著他進入了正對樓梯口的那個辦公室,對里面的人介紹道:
“這是《貝克蘭德日報》的記者,斯坦森先生。”
“他想對你們做一些采訪,不過我必須預先提醒你們,有些問題,你們有權(quán)拒答?!?
克萊恩堆著笑容,上前兩步,做出要和這個辦公室人員一一握手的姿態(tài)。
就在這個時候,他看見了一道略感熟悉的身影。
雖然對方的皮膚變成了古銅色,平凡普通的圓臉變得棱角分明,眼鏡也從圓框換成了金邊長框,但克萊恩還是憑借“占卜家”的靈性直覺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絲莫名的熟悉。
緊接著,他的身體有所顫抖,臉上的笑容差點失控。
“不,不好意思,我忽然,忽然肚子痛,請問,請問盥洗室在哪里?”克萊恩用沒拿鋼筆和便簽的手捂住腹部,尬笑著問道。
蘭德和辦公室內(nèi)的人員都沒有懷疑,紛紛指著門外道:
“出去,左轉(zhuǎn),走到盡頭,就可以看見標識?!?
克萊恩賠笑后退,出了房門,腳步飛快地直奔盥洗室。
進去之后,他挑了最靠窗的那個廁格,坐到馬桶上,反鎖住了木門。
他彎下腰背,嘴角咧開,無聲笑了起來,笑得似乎直不起腰,笑得有一滴晶瑩的液體落到地面。
克萊恩已經(jīng)確認,那就是蘭爾烏斯!
這并非基于那很少的熟悉感,而是他在對方身上察覺到了另一種氣息,讓他印象深刻到極點的氣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