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著家中有親人去世,徐玉庭推遲了走馬上任的時間。
徐府掛上了白幡,除卻趕來的親人,還有許多徐玉庭日后的同僚前來吊唁。
靈堂里漸漸傳來悲痛的哭聲,其中尤以徐老夫人的聲音最為嘶啞凄厲,一雙眼哭得通紅。
徐家人口簡單,早年仙去的徐老爺并未納妾,徐家只有老夫人生了一女兩男,大女兒多年前遠(yuǎn)嫁,徐老夫人的一顆心大都撲在了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身上。
盡管早有準(zhǔn)備,但白發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還是讓她難以承受。
徐老夫人的滿腔恨意和悲痛難以疏解,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她為給兒子沖喜娶來的兒媳身上。
你靜靜地垂下頭,跪在靈堂的軟墊上,一身雪白的喪服瘦伶伶地掛在身上,正對著那一口檀香木棺材。
里面躺著的正是你未曾謀面卻早逝的丈夫。
在悲痛的哀嚎聲中,你垂眉斂目,默默地為徐玉成燒紙錢,火盆里淡淡的火光照映出你過分沉靜的面孔。
徐老夫人越看越恨,她死死地盯著你脖頸上淡青色的血管,咒罵道:“都是你這個喪門星!害得我兒吐血昏迷!”
徐玉庭跪在你身側(cè),見狀連忙制住了徐老夫人,才沒有讓她干出大鬧靈堂的事。
而被拉住的徐老夫人瞪著核桃眼,胸口劇烈起伏,情緒激動之下竟昏了過去。
“來人,老夫人傷心過度,還不快扶下去休息?!毙煊裢シ愿赖?,“夏蓮,你快去保濟堂請馮大夫過來?!?
此時日頭漸漸暗了下來,前來吊唁的賓客少了許多,靈堂里也點上了白蠟。
為徐玉成燒的紙錢需三天三夜不斷,徐玉庭和你要留下來守靈,偌大的靈堂慢慢只剩下偶爾的嗚咽聲。
“方才讓阿嫂受驚了?!毙煊裢レo靜地打量著你低垂的側(cè)臉,安撫道。
你的眼睛雖然看不清,但是耳朵卻聽得分明,徐老夫人方才帶著恨意的咒罵言猶在耳,藏在喪服下的身體不由得顫抖瑟縮了一下:有徐老夫人在,你日后少不了被磋磨,恐怕日后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這個性格謙恭的小叔子。
很快,靈堂里便只剩下你二人。
許是這穿堂風(fēng)太冷,你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,徐玉庭低頭望去,你小巧的耳尖被凍得發(fā)紅。
徐玉庭起身坐到了你的右側(cè),正擋住風(fēng)口,問道:“嫂嫂的眼睛如何了,馮大夫的藥可有起效?”
不知是否是身處靈堂的緣故,你總覺得徐玉庭的聲音有些冷幽幽的。
你收回?zé)堝X的手,看著面前淡淡跳躍的火光,徐玉庭的身形在棺槨處投下一道晃動的陰影。
那道影子瘦長且沉默,默默地將你也籠罩在里面。
其實你的目力經(jīng)過幾月的治療已經(jīng)好了許多,雖不能完全看清事物,但也能模模糊糊地辨別出許多東西了。
譬如此刻,你能察覺到徐玉庭說話時與你相距得過于近了,對于叔嫂之間幾乎是有些逾距的。
心底的一絲警醒讓你藏在衣袖中的手悄悄握緊了,面上卻神色自然地答道:“只能模糊看見些光影,和從前差不離?!?
徐玉庭的側(cè)臉隱在暗弱的燭光里,穿堂風(fēng)拂過,眼底明暗交錯。
月光漸漸取代了燭火的昏暗,在一片沉默的寂靜當(dāng)中,他忽然開口:“夜里風(fēng)大,阿嫂身子弱,不如先去歇息,兄長這里有玉庭守著?!?
吱呀一聲,靈堂的門在風(fēng)力下緩緩地合了起來。
徐玉庭目送著那一抹纖細(xì)柔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外,輕笑了一聲。
那明顯比以往要靈巧多的步伐,哧,恐怕也只有你會覺得他看不出來你雙目的好轉(zhuǎn)。
徐玉庭默然收回視線,直起身,低頭掃了一眼黑沉的棺槨,又看了一眼徐玉成冰冷的牌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