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二十分鐘車程漸漸模糊在秋雨之中,越是離港口近,窗外樹木的搖晃就越朦朧。
車內(nèi)的氣氛似乎也是動蕩的,只不過是平靜表象下掩藏的動蕩。
這一次先打破沉寂的,居然是姜泠。
“警官,你們抓的犯人一般關(guān)押去哪里?”
她說話時的神情厭世,像是覺得無聊才問的無厘頭問題。
警員說了個監(jiān)獄名字。
她興致缺缺地點頭,也不感興趣,邊敷衍邊從包里拿出個藥盒。
藥片顆?;问幍穆曇?,瞬間在車廂內(nèi)引發(fā)波瀾。
“這是什么?”
坐在副駕駛的警員轉(zhuǎn)過身,質(zhì)問的語調(diào)并不客氣。
“隨餐的維他命,”女人懶懶指向旁側(cè)的男人,“他有病,需要吃藥。”
旁側(cè),“溫良無害”的男人配合她點頭。
那警員的吊眼里依然充滿懷疑,從姜泠手里搶過藥盒,不客氣地掀開來查看。
藥盒里方方正正的八個小格,按日服用量配好了,顏色甚至都按照深淺色調(diào)排列,像彩虹糖一樣漂亮。
高冷的女醫(yī)生,也會有一些強迫癥的小愛好。
但是彩虹顏色很快被吊眼警員翻亂了,動作魯莽唐突,不可一世。
最后回到她手里的,就是一個亂七八糟的藥盒。
她仿佛習(xí)慣了,沒說什么。
醫(yī)院里的警察也總是這樣,突擊巡查不定,弄亂藥物排序。
這全部過程,悉數(shù)落入某雙幽深森冷的眼眸中。
吃完藥,目的地也到了。
一下車,懸崖海灘的咸風(fēng)就撲面而來,潮濕清冽。
這片海域多有私人港口,尋常游艇漁船也可以直接在沙灘靠岸,平時基本沒有管制,也符合筆錄里的供詞。
【游艇入港,而后被不明人士搶劫襲擊】
“曼諾先生,”吳隊長沖輪椅上的男人道,“帶我們看一下證據(jù)吧?!?
八位警員統(tǒng)統(tǒng)下車,此刻全圍在輪椅邊,像是水泄不通的牢籠,高高在上的宣判。
受害人與嫌疑人的身份,好像并沒有什么差別。
姜泠推著輪椅,手背莫名一緊。
她正要說話,男人忽然拍拍她的手。
“你看,那里有花壇?!?
他指向沙灘另一邊的方向,溫和地沖她笑。
“你可以把玫瑰花種在那里,回去的時候就不用一直抱著了?!?
她嫌他多管閑事不爭氣,給他一個提示的眼神。
你都要死到臨頭了,管管自己,別管我。
可他就跟沒反應(yīng)似的,還是堅持要她去種玫瑰花,甚至提醒她那里有個賣沙灘玩具的老爺爺,可以用鏟子挖坑。
“你去吧,我沒什么事,就是頭有點暈而已?!?
“吹吹海風(fēng)就好了?!?
“……你這個種田的。”
她小聲嘟囔一句。
下一秒,警員就從她手里搶過輪椅,也讓她不必跟著。
她只能和玫瑰花盆一起留在原地,看著八個警員跟他一起走向沙灘深處。
陰天上空,海鷗穿掠,振翅吻云。
沙灘深處,既是海洋接壤。
貝殼,礁石,濕潤的白砂。
潮水一層層地卷上岸邊,濤聲凜冽。
裴樞也是第一次來這片海域。
不過,這并不妨礙他的感官復(fù)蘇。
鯊魚屬于海。
無論哪片海,都是一樣的。
沒有監(jiān)控,沒有陸地上那些煩人的規(guī)矩。
沒有他不忍誤傷的她。
一切都正好。
他很快聽到槍栓的解鎖聲,金屬冷酷的撞擊音讓他久違地興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