掛掉電話,易晚有點怔忪。
媽媽是不是昨晚難受的時候想自己了……
她不敢細(xì)想,再想下去她就要哭了。
干脆起身爬下床看課表,再看手機(jī)里的值班表,易晚打算買今晚的票回澤城。
下午的課上完了去跟輔導(dǎo)員老師請個假,晚上值班的時候再跟老板請個假,然后直接坐地鐵去車站。
文院的輔導(dǎo)員老師也姓文,很年輕,一點都看不出二十七八的年紀(jì),有時候在校園里見到他都會覺得這是個同學(xué)。
跟這樣的輔導(dǎo)員老師相處壓力比較小,易晚帶著請假條來到辦公樓,找到自己的院系辦公室,抬手敲門:“請問文老師在嗎?”
門里傳來一聲“請進(jìn)”,厚重的木板也悶不住那聲音里的和煦感覺。
文院辦公室不大,兩三張普通的寫字臺在室內(nèi)左側(cè),占據(jù)了大部分空間,右邊有一張小茶幾和雙人沙發(fā)。
文弈坐在自己的桌后,背后靠窗,夕陽的余暉灑在他身后,易晚看不清他眼鏡后的眼神,低頭走近才看到文弈溫和的微笑。
說不清是夕陽更柔和,還是這微笑更溫暖。
文弈抬起頭,眼鏡不再反光,眼神輕輕落在易晚身上,等待她開口。
易晚簡單說了情況,希望請一天的假,明天看了媽媽就回來。
文弈當(dāng)然知道易晚家庭情況不好,離異的父親是個混賬,媽媽罹患肺癌住在老家澤城的醫(yī)院,醫(yī)藥費像流水一樣。
還有一個舅舅,但也是個混吃等死的爛人,易晚根本不想向他求助。
“真的沒有大礙嗎?你快些回去再看看具體什么情況?!蔽霓墓麛嘣谡埣贄l上簽字,又抬起頭來笑一笑安慰易晚:“沒事的,可能一看到你,你媽媽就好多了。”
老師的眼尾有點狹長,瞇縫起來或者笑的時候會斜斜延伸出兩道陰影,顯得整個人十足的風(fēng)流倜儻,加上他那副金邊眼鏡,和他整個人溫潤的氣質(zhì)……
易晚假裝理頭發(fā)移開了視線。
但心情好像是好了些。
離開的時候易晚在門邊輕輕鞠了個躬,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文老師,輕輕帶上了門。
一邊走一邊暗中唾棄自己,老師長得好看也不是自己能肖想的對象呀……
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請假條,墨藍(lán)色的鋼筆字跡,跟文老師整個人一樣令人舒服。
等會兒,只有一個簽名?
易晚站住了,仔細(xì)回想了一下,應(yīng)該是還要蓋章才生效吧?
文老師是不是快下班了有點糊涂……她連忙轉(zhuǎn)身往回走。
回到辦公室門口,她正要抬手再次敲門,卻突然聽見門里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吟。
“唔……”是文老師的聲音。
易晚定睛一看,自己剛才沒有把門帶好,留下了一條縫隙,而文老師低沉的聲音正從那縫隙里傳來。
這回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。
易晚:……
仿佛誰施了個定身咒給她,她就抬著手敲也不是,不敲也不是。
過了一會兒,她艱難的,做賊似的將眼睛湊到了門邊的縫隙上——
文弈一手扶著桌邊,微閉著好看的雙眼,鼻翼輕輕翕動,嘴唇微張。
他的另一只手,收在桌下。線條好看的肩膀前后擺著,哦,不是肩膀。
往返擺動的,是他藏在身前的手臂。
仿佛——正握著一個什么物件兒,粗粗地擼動著。
易晚眼睛被這景象扎了一下似的趕緊移開,夕陽已經(jīng)不再光亮,逐漸暗下去的天色讓窗玻璃的反光開始清晰——
倒映出的文弈的電腦桌面上,是自己上次年級活動的照片。
那天他們?nèi)ヅ绬⒚魃?,自己怕熱扎了個馬尾,在山頂被風(fēng)一吹,發(fā)絲飛揚的時候被拿相機(jī)的同學(xué)拍了下來。
后來相片都發(fā)到了群里,自己看過了,也沒多在意。
而現(xiàn)在,自己的輔導(dǎo)員老師,對著自己的照片,做著奇怪的動作。
還沒等易晚從震驚里回過神來,文弈突然往前一附身,頭往下狠狠一低,顫抖著呻吟出聲:“啊啊……易晚……”
隨后空氣里只有他平復(fù)呼吸的聲音。
暮色四合,夕陽就快消失在遠(yuǎn)處的建筑群里,空氣折射出余留的一點光線,但易晚已經(jīng)什么都看不清了。
她悄無聲息退開,自己也消失在了逐漸微弱的光線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