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種奇妙的如釋重負感, 混雜著“我就知道”的念頭, 一剎那涌入他的心中。

但很快，海德里希攥住她的胳膊，低聲說：“你跟我來。”

他在薔薇庭院里七拐八繞，謹慎地選擇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。

確認過這里同時遠離寢宮和狼騎，他才垂下藍眸，輕聲告訴伊娃：“伊娃, 如果你想要離開王都, 我隨時可以帶你走。

“我會為你物色一個安全而隱蔽的星系居住, 定期給你的賬戶匯入信用點。你不必再擔驚受怕，也無需考慮更多東西。只要好好安頓下來, 開始你的新生活就好?！?

伊娃顯然吃了一驚。

她眼眶還是通紅的, 臉上卻顯出思索和一絲遲疑。

“我怎么樣都沒關系……但是……你、你也離開王都么？”

她含混道。

“既然你今天剛剛接受授銜, 那肯定跟陛下發(fā)過誓——我的意思是，陛下或許需要你……不不，我想說的是, 你還在軍校讀書的時候，不是也一直將成為高級軍官、守衛(wèi)帝國作為理想嗎？”

“你希望我離開么？”海德里希打斷她, “只要你希望我離開, 我就會跟你一起走。”

“唉, 你別把問題丟給我……”

伊娃抱怨的聲音慢慢變低。有那么一刻鐘, 兄妹倆陷入尷尬的沉默中，彼此錯開目光，都盯著枝頭上的薔薇一陣猛看。

最后，海德里希斂眸，把最致命的問題擺在兩人中間。

“伊娃?！彼f，“我們要再一次侍奉卡厄西斯家族么？”

伊娃的臉色也一點點沉了下去。

卡厄西斯家族和海德里希家族之間，存在一道血淋淋的鴻溝，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。

當年他們的父親，近乎虔誠地追隨卡拉古先帝，將效忠皇帝當做自己一生的信仰，一如今日殿上發(fā)誓追隨尼祿的老臣。

然而先帝逐漸變得暴戾昏庸，魯珀特這才有機會上位攝政，權傾朝野，最終讓海德里希家族妻離子散，家破人亡。

伊娃艱難地：“如果要清算舊賬，魯珀特才是那個直接導致海德里希家族破滅的劊子手?！?

海德里希：“是的?！?

伊娃：“而尼祿陛下歸位之日，他殺光了魯珀特家族所有成員，又將叛黨吊在太陽宮門口示眾……”

海德里希：“是的?！?

伊娃又努力想了想，繼續(xù)磕磕巴巴道：“尼祿陛下雖然是卡拉古瘋帝的親生血脈……但那件事發(fā)生時，他也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幼童……而且我覺得，他跟瘋帝很不一樣，他……”

她看著海德里希那雙藏著無數(shù)濃烈情緒的藍眸，發(fā)現(xiàn)再也說不下去了。

海德里希作為家族長子，背負的擔子比她更加沉重。家族被貶后引發(fā)的一系列悲劇，不管是收殮父親遺體，還是目睹母親被星盜殺害，都是當年海德里希一人經(jīng)歷過的。

即便當年是魯珀特主謀，將他們?nèi)叶妓瓦M了地獄，但卡拉古先帝的確不可能在這樁血案中摘得干干凈凈。

他是點頭和漠視的那個人。也是最終背叛了老海德里希的誓死忠誠，讓他們的父親絕望自戕的那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