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每一分每一秒，余光里的帝國星圖都在一寸寸傾頹。

『是我將你囚禁在圣宮，利用你，抽取你的細胞制成武器，并在認為你沒有價值時，準備將你遺棄在遠離帝國的星系文明。

『如果我是你，我需要一場最公正的審判，我會選擇在全帝國人民面前公開折辱皇室最后的血脈，逼迫他親口向全人類吐露他的暴行。你完全可以保留帝國，因為總要有人充當(dāng)這場審判的觀眾，要有人知道皇室對你做了什么。

『你總要保留人類，好讓他們唾棄我的墓碑，因為這才是審判的最終意義——唔……』

尼祿的話音微微抖了一下。

因為當(dāng)他說到一半時，圣洛斐斯就已輕輕分開那對吊在半空的雪白膝蓋，傾身靠近到能與尼祿鼻尖相觸的距離。

他身上的鱗甲嚴寒異常，當(dāng)觸碰到尼祿溫軟的小腹時，后者立刻不可抑制地戰(zhàn)栗了一下。

『就是這個表情……』

圣洛斐斯撫著他的臉，很輕地喃喃著。

他仿佛一點也沒聽見那番接近絕望懇求的討價還價。

『我見證許多文明自我懷中誕生，也見證過它們隕落。但自始至終，我只在人類中見到像你這樣的殉道者。人類之偉大正如人類之卑劣，而人類偉大的部分，卻如深淵里的晨星一樣難尋。

『你是特殊的，尼祿。我真希望你自己也能意識到這一點，然后停止將罪孽全部攬到自己身上的行為。那些真正殺死過許多如你這般的人、背叛我與囚禁我的人類后代，他們不值得你這樣做。』

帝國星圖里震爍的紅點，又悄無聲息地熄滅了一片。

尼祿的目光從圣洛斐斯的肩頭越過，近乎發(fā)直地注視那湮沒的部分。

他知道自己用來談判的底牌出現(xiàn)了關(guān)鍵性錯誤。

“人類罪”似乎還要再往前回溯幾百上千年，甚至在卡厄西斯家族掌權(quán)前就已經(jīng)鑄就。

而這個認知幾乎讓他墮入了更深的地獄——倘若罪行是在帝國更早的時期犯下，就意味著他甚至沒有資格，代替帝國承受圣洛斐斯的報復(fù)。

『你一生承受過的所有苦難，全都由人類造就。他們背叛你的家族，屠殺你的家人，折斷你的雙足——而你清楚地知道，作為人類的領(lǐng)袖，你將一生與人類的卑劣對抗。也許用另一個名字，也許另一個面孔。但人類惡將周而復(fù)始、孜孜不倦地向你發(fā)動侵襲，直到有一天，再度讓你落入地獄。

『難道他們和他們的血脈，也有資格得到你的庇護，唾棄你的墓碑？』

圣洛斐斯耐心細致地勸說，像在拉回一個受盡蒙蔽的朋友。

但尼祿只注視著星圖里湮滅的部分。

那是卡維β-4行星嗎？

他心想。

是的，那是。

被環(huán)狀隕石帶包圍，擁有四顆耀眼的中子星——那就是卡維β-4行星。

他曾如此長久地凝視他的帝國，用目光撫觸過每一片星云、每一顆星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