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公主府的亭廊里,青石板上有著迤邐的光影。李慕儀執(zhí)扇,懶懶地倚在美人靠上,仰頭側目,望著那籠中的白雉,靈鳥兒歡,啾啾鶯鶯地叫著,將安靜的院子叫得活泛了起來。
趙行謙抱袖,立在遠處,弓著身道:“殿下,一切都如您所愿?!?/p>
李慕儀攏了攏臂彎上的軟煙羅,閉著眼任憑陽光落在臉上,輪廓柔和得動人,“如我所愿?那當是很好、很好的……做足萬全準備罷,天總不從人愿。那些個老狐貍都不是好招惹的,又有雁南王坐鎮(zhèn)掛帥,有時候輕而易舉的招數,就能將一切擊潰……”
正如多年前她父親變法,只要一個無從查尋的余孽身份按實了,就讓變法事宜皆數付之東流。
何其簡單?何其簡單。
簡直不費吹灰之力。
有婢女行來,屈膝報傳,“殿下,雁南王府指派了一個奴才過來。”
李慕儀凝眉,“指派奴才?緣何?”
婢女只道:“王爺念及殿下久病不愈,怕是身邊的奴才伺候不周,便又尋了個手腳麻利的來?!辨九晕⑿邼氐土说皖^,“奴婢瞧著,那人生得好生俊俏,說話也有趣得很,殿下帶在身邊解悶兒也好?!?/p>
李慕儀又不知李紹在作什么鬼,她身邊的這些個人,八成都是他的眼線,也不怕他再多送一個,便教人領了進來。
趙行謙畢恭畢敬,躬身告辭。離去時,正與那奴才擦肩而過,一時覺得此人與尋常的奴才有些許不同,不禁回顧了幾眼,但也未加留意,很快轉身離了亭廊。
那人跪下請安,李慕儀的注意力沒放在他身上,“去找管家領個灑掃的活兒去做,別往這內府來?!彼贿叿愿?,一邊用團扇的柄去逗白雉頑兒,眼睛彎得像是淺淺的月牙,容色難得有幾分小女兒的靈俏。
“殿下,雉鳥不是這樣養(yǎng)的?!?/p>
李慕儀身線一僵。
那奴才很快起了身,狹長的眼輕瞇,大膽又放肆地握住李慕儀的手,執(zhí)著扇柄去敲了一下白雉的頭。鳥兒抖著羽毛,似是萬般委屈地縮了一縮。
“對它好,慣壞了性子,就會天天想撞出籠了?!?/p>
手順著腕骨,沿著手臂,劃到李慕儀的下巴,輕輕挑起。四目相抵,那是一張陰美又尖刻的臉,深深的黑瞳里逐漸升起冷峭的殘忍,這曾纏繞在她每一個夢魘的夜晚,揮之不去。
她銀牙細細地打顫,在濃郁的樹影間,冰涼的唇親了親她的臉頰,舔舐開她的唇縫,將胭脂吮進口中。李慕儀甚至都不記得抗拒,很快,他就撤了攻勢,貼在她的耳邊輕輕吹了口氣,喚道:“雉奴,還記得我么?”
手中的團扇掉落在地。
她眼睛里的光一點一點收梢,顫著唇回了一聲,“……義父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