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了這話，護士心里擰起來的那個疙瘩終于開始解開了。
她跟蘇桐幷肩往外走，“我今天白天去網(wǎng)上查了你的資料，也看過了你之前的幾起報導。尤其是孤兒院那起，當初我聽過，只是不知道是你做的--看完之后，我挺喜歡你的?！?/p>
蘇桐有點意外：“謝謝?！?/p>
“沒什么好謝的?！?/p>
這個護士擺擺手，“我白天那樣對你說話，是把你當成了那些只想通過現(xiàn)下很容易吸引觀眾眼球的醫(yī)患問題來提高自己知名度、制造噱頭的無良記者了--但從你之前的報導我看得出來，這件事里你最多只是個因為太同情賀桂蘭而受了點蒙蔽的人而已?！?/p>
“……”
蘇桐沒回話，也無從否認。
事實上，在白天的等待里她反復思索著護士的話，已經(jīng)為這件事背后的真相有些心尖打顫。
--她很慶幸有人在她走錯得更遠之前，給了她當頭棒喝。
“其實劉峰那個病，確實不是非得動手術(shù)?！?/p>
護士和蘇桐坐到了醫(yī)院外面的一條長椅上，她娓娓道來。
“我想多數(shù)醫(yī)生在那種情況下，可能會選擇保守治療。但喬醫(yī)生……他太善良了?！?/p>
“……？”蘇桐愕然地看向護士，怎么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說法。
護士開口：“我實話告訴你，保守治療的話，喬醫(yī)生不需要承擔任何手術(shù)過程中和術(shù)后感染的風險?！?/p>
“那他為什么選了手術(shù)？”
“因為保守治療所需的藥品價格高昂，根本不是劉峰的家庭所能承受的?！?/p>
護士神色冷下來，“而且保守治療期間，病患仍舊不能做工，勞動價值為零--喬醫(yī)生在得知劉峰家里的情況之后，就選擇了手術(shù)治療方式。”
蘇桐眼里壓著驚訝的情緒，一邊在本子上唰唰地記錄一邊問道：“那為什么賀桂蘭會說手術(shù)治療價格昂貴呢？”
“手術(shù)貴？”護士冷笑了聲，“這次手術(shù)中最貴的也不過是高頻電刀--它屬于一次性高值醫(yī)療耗材，但相比較于保守治療所需的昂貴用藥，這手術(shù)費用分明是九牛一毛。更何況，手術(shù)結(jié)束之后只要不出現(xiàn)術(shù)后感染，那復原期遠短于保守治療--后者甚至還有復發(fā)可能。一旦復發(fā)，仍舊需要進行手術(shù)。”
“……”
蘇桐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，“那賀桂蘭來醫(yī)院討要說法的時候，院方為什么不把真相告訴她呢？”
“誰說我們沒告訴？”護士笑得輕蔑，“可賀桂蘭會聽嗎？她不可能會聽的--真 是承認了我們的話，那她還怎么訛醫(yī)院的錢？”
“訛錢？”
護士瞥了蘇桐一眼，“你不會真以為這些病人家屬是為了'要個說法'才來這么鬧事吧？ ”
“……”
“做我們這一行，見慣了這種事--哪個不是想訛些錢回去的？”
“……”
那護士離開之后，蘇桐又在原地枯坐了很久。
冬天的雪說落就落，洋洋灑灑地飄了滿眼。
直到一輛眼熟的suv停到了她的面前。
駕駛座一側(cè)的車門打開，穿了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皺著眉從車里邁出長腿，走了下來。
到長椅跟前，男人停住了，將左手里拎著的羽絨外套披在了女孩兒身上，右手攥著的雪地靴放到一旁。
“怎么一個人在這兒發(fā)呆？”
“……”
蘇桐慢吞吞地仰起頭，杏眸里目光微黯。
“聞景，我好像……犯錯了?！?/p>
“……”
早就從隨身保護蘇桐的todd那兒得知了事情發(fā)展，聞景也不意外。
他蹲下身去給女孩兒把外套扣好，然后將蘇桐腳上的工作用小皮鞋脫了下來。
“不冷嗎？”
男人凌厲的劍眉擰得緊，看起來臉色沉得能滴出墨來似的。
盡管語氣兇巴巴的，但男人手上的動作卻無比溫柔。
他拿過一旁的雪地靴，躲開了女孩兒的手，給她套上。
“我自己來就行，不用麻煩你--”
“麻煩？”聞景聞言手里一頓，然后他抬起下巴，眉一挑，“男朋友給你穿雙鞋，就算麻煩了？”
“ ……”
“我看你就沒把我當你男朋友看。”
“……”
蘇桐沉默了會兒，才忍不住無辜地辯解，“我沒有……我就是習慣了什么事都自己來做，不想麻煩別人……”
“男朋友也算別人嗎？”
蘇桐沉默了兩秒，搖搖頭。
“就算男朋友算'別人'，未來老公也一定不算--那我就不是你的'別人'?！?/p>
聞景啞笑了聲--
“你得多麻煩我，這樣才好習慣我在你身邊--最好離了我什么也做不了?！?/p>
蘇桐懊惱地睖他：“你是要把我當女兒養(yǎng)嗎？”
“……”聞景難得被話噎住，表情古怪了一瞬，“我倒是想，可惜阿姨會打我的?！?/p>
蘇桐終于沒忍住，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聞景見狀，眉眼一松。
他伸手點了點女孩兒的眉心--
“這兒可終于不皺著了，我可不想以后娶個小老太太回去?！?/p>
“你才小老太太?！?/p>
“好，我是小老太太--那小老太太的未來媳婦，跟我上車吧？”
“……嗯?！?/p>
等車行出幾百米，蘇桐有些疑惑地看向聞景：“我們這是去哪兒？”
“你不是犯了錯嗎？那我們就去解決錯誤。”
聞景側(cè)眸看她，眼神無奈。
“以你的性格…………我可不想你今晚連入睡都不安?！?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