仍舊是一個在哭,一個在玩,黑人母親手忙腳亂地想要弄奶粉。林亦揚把自己的運動背包扔上去,主動坐在了黑人母親身邊,啞聲說了句:我?guī)湍恪?/p>
人家沒馬上認出他,感激笑著,說著謝謝。
林亦揚按照上次的記憶幫忙沖好奶粉,搖勻了,把奶瓶遞給黑人母親時,對方終于聯(lián)想到了熟悉的畫面,驚喜地說:“上次,幾個月前我們見過,在這趟車上?”
林亦揚點頭:“兩個月前?!?/p>
黑人母親一邊給小嬰兒喂奶,一邊介紹自己是為了定期探望丈夫,不得不帶著兩個嬰兒,來回跑,順便問他,是不是也經(jīng)常往返兩地,是為了什么?工作?女朋友?家人?
林亦揚笑笑,什么也沒說。
他是一個沒法徹底敞開心扉的人,越慎重,越少說,哪怕對著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說。
后半程,他睡了會兒,再醒來嗓子生疼,是生病的前兆。
過于忙碌的生活本是超負荷了,往返兩地,路途奔波讓勞累增加,不病才是奇怪的。
到晚上回到公寓,吃了點VC,昏沉沉就睡了。天亮前醒了一會兒,看到自己給殷果發(fā)的微信,都寫完了,竟然沒有點擊發(fā)送。
……
凌晨四點,殷果的手機在枕頭下震動。
她迷糊著,強行地讓自己清醒,摸到手機,期盼著是林亦揚的微信。這個報平安的微信她等了幾個小時,問過一句,他沒回,就想著是太忙了,沒再催促著發(fā)。
在屏幕的光里,瞇著眼看。
Lin:到了。
不會剛到吧?凌晨四點?
小果:是路上遇到麻煩了嗎?好晚到。
沒了回音。
這么晚到,肯定還要回家整理東西,洗澡睡覺什么的。
殷果沒多想,關(guān)掉手機,接著睡了。
少年組和青年組比賽在本周,職業(yè)賽是下周。
殷果在酒店按部就班訓(xùn)練著,偶爾在早餐廳和酒店附近的餐廳里會見到東新城的人。自從林亦揚的事之后,東新城全班人馬都把她當小師叔的未來老婆,熱情的不行。
弄得她也被自己俱樂部的人嘲:
東新城和北城斗這么久,最后還是要“聯(lián)姻”,真是分久必合……
周四一早,陳教練通知她上午看青年組比賽。
殷果算著時間,如果上午看比賽,自己訓(xùn)練的時間勢必要挪到下午,怎么算都趕不上晚飯了。于是,在早餐廳的角落里、臨窗的位子上,她舀了勺牛奶泡的麥片,塞進嘴巴里,單手給他發(fā)消息。
小果:今天要去看比賽,沒辦法陪你吃晚飯了,你找吳魏先吃吧。
Lin:今天到不了,不用管我。
殷果心里一空,忽然不曉得回什么。
她一直滿打滿算,把所有的事情都堆到前幾天處理,雖表面上瞧不出來,可在心里每一天都是掰著手指算過來的。
小果:還是老樣子,明天回來嗎?
Lin:這周學(xué)校很忙,超出預(yù)期,下周早兩天過去。
所以這周都不來了?
這周浪費的話,就只剩一周了,只有下周能見了。
殷果一想到回國以后和林亦揚見面遙遙無期,心里更空。
她手里的勺子在攪著牛奶麥片,陶瓷勺碰到碗,發(fā)出脆生生的響聲。再有微信,她以為是林亦揚,卻是表弟。
天天:姐,陪你過周末啊~
小果:……沒空陪你,你自己玩吧。
天天:是林哥交代的。
孟曉天發(fā)來了六七張截圖,都是餐廳的地址。
天天:他訂好位子了,錢也轉(zhuǎn)賬給我了,讓我從周四到周日負責(zé)陪吃。
小果:你吃飯,要人家錢干什么?
天天:他說,這是他和你的私事……我就是出個人力。
殷果撐著下巴,瞅著最后一句話,剛空的心又慢慢地,開始滿了。
小果:他剛和你說的?
天天:昨天半夜吧,我給你看看時間。
天天:半夜兩點多。
原來昨晚就安排好了。
殷果低頭,默默地喝了兩口麥片,做了決定。
小果:我不去了,但你不許告訴他。
天天:哦……
小果:把錢轉(zhuǎn)給我,不許貪污。
天天:哦……
孟曉天很快把錢轉(zhuǎn)給了她。
殷果端起碗,大口吃完麥片,還有水果,結(jié)束了早餐。
她回到房間,在網(wǎng)上選了下午的火車票,先去找了趟陳教練,從今天下午開始,請假外出,這周末也不在酒店訓(xùn)練了,但是訓(xùn)練不會打亂。
陳教練對殷果很放心,直接批了。
下午三點多,殷果坐在前往華盛頓的火車座椅上,她看著窗外無人的小站臺,還在想要何時告訴他。
這是她第三次去DC,第一次是和鄭藝,第二次是兩個月前和表弟……第三次是自己。這次也最沒準備,因為不知道林亦揚的公寓地址,怕住得離得太遠,都沒預(yù)先定酒店。
檢票員在一個個排查著車票,車窗外是不熟悉的風(fēng)景。
一切的一切,都像在電影里,是的,電影,因為她在做一件過去自己不會做的事,獨自、長途跋涉去見一個人。
到站,下車,跟著人流出站。
她在火車站的大門里,看著門外那一點點黃中泛紅的天色,知道即將要天黑了。
終于拿出手機,按捺著內(nèi)心的期待,給了他一個驚喜。
小果:你在學(xué)校嗎?
Lin:對。
她抿嘴一笑,挑了那個林亦揚給表弟推薦的漢堡店,拍了一張。
小果:我在這兒。
一秒、兩秒、三秒……他是不是被嚇著了?
殷果剛要再說話,林亦揚有了回音。
Lin:站著別動,我過來。
小果:不,不用,我是想給你個驚喜。你把地址給我,我叫車過去,沒必要來接。
Lin:站著別動。
林亦揚是個較真的人,應(yīng)該是動身了,不會讓她爭論的。
殷果憑著對他的一些了解,沒再回,乖乖買了杯冰可樂,立在原地等著,一杯可樂喝完,人還沒到。她把可樂杯丟進了垃圾桶里,看看外頭,天黑了。
車站大,旅客不多,顯得空曠曠的。
殷果見月色不錯,想到外面去等,念頭剛起,就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又是沒刮胡子的狀態(tài),頹頹的眼神,右手拿著手機和黑色的錢包就進來了,大步流星。
從瞧見他,殷果的心就被人捏住了一樣,懸在那,提在那。。
林亦揚起先沒找到她,皺著眉,望著幾處。
“這里,”殷果叫他,“林亦揚?!?/p>
他尋聲掉頭,看到背著雙肩包,提著球桿桶的殷果,略安了心。他到殷果的面前,是真想見她,她就從天而降了。想抱她,大庭廣眾的,還是算了。
“你不冷嗎?”她離近了,看到他穿著薄外套,里邊好像是短袖。
外面一天黑要十度以下,穿這些太少了。
好像臉也瘦了,還是因為沒刮胡子太頹了?她盯著他的臉:“我過來是看你的,你忙歸你忙,不用管我,只要給我找一個球房訓(xùn)練就行。應(yīng)該有吧?”
問完,他也不說話。怪怪的。
她目光黯了一下。
林亦揚瞅著她,瞳孔里映著的都是她,他想說話,但挺困難的,可還是用氣聲,低而沙啞地磨出了一句話:亂想什么呢,嗓子壞了。
他說著,指了指自己的喉嚨,苦笑了一下,又說:沒法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