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,她眼神移向唐元,然而目光里,卻似乎不止有恨。
十六與何沖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,這與他們從小到大相處的師父,實(shí)在太不一樣了,這其中的愛恨糾葛,也遠(yuǎn)超他們的想象。
何況,師父什么時(shí)候,竟成了孿生?
面對(duì)二人又驚又疑的目光,唐元只嘆了口氣,說道:“她說得沒錯(cuò),我確是雙生,我的孿生弟弟與我一同長大,但他體弱,自小便只能深居簡出,我總覺得虧欠他良多,所以多有放縱?!?/p>
“他做下那樣的事,我卻也下不了手殺他,后來,他便叛出師門,再無音訊?!?/p>
然而,鉤星卻放肆笑起來,“你不知道他在哪,我卻知道,他如今人喚青陽大人,頂著你那張臉,壞事做絕,傷天害理,無所不為!”
唐元的臉上終于不再淡然,“你、你與他,一起?”
鉤星笑得更勝,只從眼角落下淚來,“是啊,我自然同他一起,一起自甘墮落?!?/p>
“怎么,你瞧不起我,覺得我破罐破摔?”
“當(dāng)然不……”唐元還未說完,就被鉤星的話打斷了。
“我對(duì)他從無指望,只覺惡心,自然也不在意同他一起行事,可你,你,你對(duì)我不起!”
說到最后,她竟淚流滿面。
唐元從來平靜的臉上,現(xiàn)出痛苦的神色,下意識(shí)說出了口,“別哭,你將我的命拿去便是,別哭了?!?/p>
可這話卻叫鉤星一邊流淚,一邊笑了起來。
“你今日總歸是要死了,我也要解脫了?!?/p>
“我只想在你死之前,再問你一回,你那日,可曾有過一刻,想著去見我?”
不知為何,十六此刻亂極了的心里,生出一種悲哀之感,她突然從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里意識(shí)到,即便鉤星與師父已到這般田地,她依然沒有割舍掉那份無望的愛意。
唐元卻依然沒回答,最后只輕聲說道:“何必再問,你只需恨我,安心恨我吧,往后余生,就這樣一直安心地恨下去,不要回頭?!?/p>
鉤星最后笑了下,滴了滴淚進(jìn)地上的草里,說道:“好,我知道了?!?/p>
一切都發(fā)生在一瞬間。
鉤星以極快的速度,幾乎是飛了過來,手腕上的金蛇也化作了尖利的金簪,眼瞧著就朝唐元的心口刺去。
“師父!”何沖要沖上去擋住,然而李玄慈的劍更快,金鳴之聲刺耳,就要將金簪挑開。
可唐元此時(shí)卻出其不意,硬是運(yùn)起全身血脈,提氣強(qiáng)行起身,從李玄慈劍下闖了過去,伸手握住鉤星的手,將那柄金簪刺向自己胸口。
兩人呈現(xiàn)出相擁的姿勢(shì),彼此抱著跪倒在地。
十六瞧不見,只能焦急地呼喊著師父,摸索著要過來,被李玄慈接住,將她護(hù)在身旁。
汩汩鮮血從二人相擁的地方涌出來,瞬間就將他的青袍和鉤星華美的衣裘全染紅了。
然而唐元卻微微怔愣,下一秒,伸手將鉤星緊緊抱入懷中,肝膽俱裂,痛苦從他喉嚨中溢了出來。
“阿青!”
鉤星的身子癱軟下來,鮮血如同決堤的河從她心口泛開,無論唐元如何慌張地摁緊她的傷口,也只是徒勞地讓血從他的指縫不斷涌出。
那柄金簪還插在她的胸口,此刻重新化為了蛇,奇的是,它首尾兩端竟然化出雙首,成了一條雙頭蛇,盤上主人的肩膀,細(xì)細(xì)的蛇信舔舐著主人,似安慰,又似道別。
隨著鮮血涌出,鉤星周身也開始發(fā)生變化,她的臉慢慢變幻出另一副樣子,不再如之前那般美艷,反倒像個(gè)山野間的小丫頭,臉兒圓圓,眉眼彎彎,雖算不得美麗,卻比之前可愛許多,身上也不斷長出青色的羽毛,片刻,便現(xiàn)出半人半鳥的模樣。
“你終于肯叫我的名字了?!彼p輕笑了下,卻咳了些血出來,“沒想到這輩子,我還能再做一次阿青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