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輪血月,低低壓在山林間,黑壓壓的樹枝尖向上聳立著,似刀如劍,近處燃起一片火光,烈焰燒透了半邊夜空,呼啦啦被風(fēng)吹得愈發(fā)囂張。
少年立于馬上,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,月光流淌過其中,即便在這樣的時刻,十六也忍不住分出心神感嘆,這人生得真好看啊。
十六默默嘆了口氣,大概是秀色可餐,她又愛吃,所以自己才這樣沒出息的吧。
但箭在弦上,已不由她做主,十六只能硬著頭皮應(yīng)道:“好,不過你追了一路,也該知道此物狡猾,我一人恐怕不行,還需一人。”
“那便從后面的道士里再挑一個。”少年答得意興闌珊,并不在意這些細(xì)枝末節(jié)。
“他們不行?!笔鶇s盯著他的眼睛,說道:“我要你?!?/p>
自出現(xiàn)以來從來漫不經(jīng)心的少年,頭一次愣了一瞬,然后微微上挑的眼尾瞇了起來,歪著頭,打量著前面這個瘦不鋃鐺的小道士。
“倒是我小瞧你了。”他聲音放得又輕又柔,唇角還帶著一抹笑,可其中危險的氣息越發(fā)濃了,連最遲鈍的王解后脖子都起了一陣涼意。
何沖有些急,他知道十六并不是故意挑釁,而是她向來寡言,說話也就一根直腸子通到底。
十六后知后覺地有些察覺不對勁,可她臉上表情還是那副咸魚樣子,直愣愣地繼續(xù)說:“不不不,不是要你,是要你的血?!?/p>
后面隱隱的抽氣聲無法抑制,十六克制住沖動轉(zhuǎn)頭看師兄弟的表情,她又說錯了什么啊?
不管了,干脆說到底。
“剛剛的箭是涂了你的血吧,火焰的顏色透著金,又能祛邪,分明是純陽血,這樣的血,凡是邪祟都十分懼怕,所以哪怕你不修功法,也能去魔?!?/p>
“這樣的血,凡是邪祟都最為害怕,但禍福相依,陰陽相生,若能以巧法攝得純陽血,對精怪修為也有大有裨益,所以你的血,便是引那怪出來的關(guān)鍵?!?/p>
十六符畫不好,劍舞不好,連馬步也不會扎,可她除了吃飯和做飯,還有一樣算是得心應(yīng)手,那就是背書,整個真一教全青山梓桐洞的藏書,她幾乎都被罰抄過好幾遍了,這樣那樣的稀奇古怪的知識她被迫記了不少,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了。
全場一片寂靜,只剩下淡淡的紅色月光在夜里流淌。
“好?!鄙倌昀事晳?yīng)道,瞬息間便提劍劃破中指指腹。
“主子!”站在后面的一位穿著輕甲的男子急急喚道,馬上的少年卻微一抬手,一下子就止住了他的話,變得鴉雀無聲,少年鮮紅的血順著雪白修長的指滑到手腕,啪嗒,滴落在草尖上,濺起一點波動。
十六微微梗住了,心里暗暗腹誹,這也太快了,自己還沒說要怎么取血呢,也不怕浪費咯。
她有些無語地走向前,停在高高的馬下,抬頭望著馬上的人,向他伸出了手。
她的手生得小,就這么停在半空,等著那里,少年挑了一分眉,借著月光用目光刮著這不知死活的小道士,像是在稱他的骨頭有幾斤幾兩。
可十六沒管那么多,她手都抬得累了,這人到底想不想捉妖啊,手里還滴滴答答滲著血呢,還端著架子。
終于,少年屈尊將手放了上去,卻隔著一寸,不肯落實。
十六忍住撇嘴的沖動,將自己的中指也咬破,與他指心的血混在了一起,另一只手掏出一張空白符來,歪歪曲曲地畫起符咒。
無論是那狗刨樣的符咒,還是她混入自己血的舉動,都讓少年挑了眉,隱隱有不滿。
“不是要純陽血嗎,此舉為何?”他口氣里的挑剔清晰可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