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岐的目光癡纏得像三月的毛尖細(xì)雨,落在他眼里就氤氳起周身的霧。
不再溫文爾雅,也不再帶著怨毒,王岐頭一次褪下了所有的偽裝,放肆地、盡情地看著他從來都只想專心看著的那個人。
“王爺可還記得辛未年四月,春云堤上,你曾救過一個人?”王岐眼神望向遠(yuǎn)方,語調(diào)溫柔地問道。
依十六的觀察來看,李玄慈那張八風(fēng)不動的王八臉,此刻都快把“不耐煩”三個字寫在臉上了,大抵是不記得的,可王岐似乎沉浸在回憶里,半點沒察覺。
真是雞同鴨講,她在心里暗暗搖頭。
“那時我從家中出走,潦倒得很,在堤上被富家公子們捉來取笑,非要我從胯下爬過,否則就要扔進(jìn)河里。”
“當(dāng)時是您救了我?!彼ν^去,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真心和柔軟。
李玄慈連眉毛都不挑了,壓根不打算去回憶這“英雄救美”的美好場景。
王岐大概也看出來了,低低笑起來:“我知道,您大概只是嫌那群紈绔子弟吵,污了耳朵,所以才出手收拾了他們?!?/p>
“可那日您從柳枝下過,揚(yáng)馬催了那么一鞭,比那日頭都耀眼,和您比,其他人都成了糟泥。那時我便知道,我再也過不去這坎了。”
他將心剖了出來,十六卻有些難耐地?fù)狭藫虾蟊承?,她這算誤入表白現(xiàn)場嗎?實在是有些....多余又尷尬啊。
可王岐知道,這大概是他最后一回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了,不管不顧地說著:“我回了家,服了軟,我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往您這插眼線,我便挑了高枝,借力來了?!?/p>
“這滿園的鶯鶯燕燕,多少都是紅粉骷髏,可我不一樣,只有我,只有我對您是真心的!”他開始激動起來,眼眶睜大,聲音也不復(fù)溫柔,帶上一絲怨毒。
“您也知道的,不是嗎?所以才讓我,讓我一個人,能離您這么近?!?/p>
“可那些女人,那些女人算什么,不過是插進(jìn)來要害您的眼線,老老實實被看管起來便算了,居然還敢往您身邊靠,她們都是要害您的賤人,死也活該!我得保護(hù)您,我得保護(hù)您?。 ?/p>
王岐眼中涌出一陣醉人的狂喜,可惜,醉的那個人,只有他自己,整個人沉浸在瘋狂的情緒中,一會兒大笑,一會兒喃喃。
可惜,他如此愛著的那個人,似乎一點沒有被觸動,這些瘋狂又偏執(zhí)的情緒,只讓李玄慈感到莫名而厭煩。
“留你在身邊,不過是以為你是個省事的,不會生出什么多余心思,沒想到倒是個麻煩?!崩钚忍е皋哿宿郯櫫说脑掳咨淇?,一根眉毛都沒動,淡漠地說著,眼神與打量這屋中任何一件死物,沒有半分區(qū)別。
十六在心里暗忖,看來與傳聞不一樣,這滿園的艷奴,大抵都是各處插的眼線,定王干脆都收了,這也就能解釋為何這院里看管這樣嚴(yán)了。
十六若有所思地看向李玄慈,他不會是故意的吧,來者不拒,坐山觀虎斗,等著他們自己斗自己,斗出事來,再一鍋端了。
倒和養(yǎng)蠱一般,如今養(yǎng)出個最毒的蠱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