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打工的時候跟人起了沖突,被打傷了顴骨,得到了100西的額外補償,還能提前收工離開工地,得到了半天假期……”
他腫著臉,又捏著錢,心情微妙。說不上來是頹喪煩躁更多,還是多一筆錢的驚喜更多。
又或者這種矛盾本身就很令人難過。
他摸著顴骨舔著一嘴血味,回家補了個短眠,又揣著錢上了街,去巷子里那家首飾批發(fā)小店花了68西買了一對珍珠耳環(huán)。
然后他帶著那對廉價但還算漂亮的珍珠耳環(huán)上了吉蒂?貝爾家的圍墻。
“為什么花68西去買那副耳環(huán)?”顧晏問。
盡管這問題已經(jīng)對答過很多次,但約書亞每次回答前,都還是會沉默幾秒。
“……因為下午睡囫圇覺的時候夢到了外祖母?!奔s書亞道。
“為什么夢到外祖母?”
“……誰知道呢?!?/p>
也許被打的顴骨突然比以往的每處傷口都疼,或是那100西的補償突然讓他覺得委屈又沒意思……
短眠中的約書亞就那么夢見了過世好幾年的外祖母。
他夢見自己站在狹小的廚房里,給妹妹燉著菜葉粥,外面大雨瓢潑,屋檐的水滴成了簾。
外祖母站在廚房窗外的屋檐下躲雨,慈祥地看著他。
他推開窗,沖外祖母道:“外面雨大,屋檐擋不住,你干嘛站在這里,趕緊進屋呀?!?/p>
外祖母摸了摸潮濕的衣角,又朝屋里看了兩眼,溫和地笑笑說:“不進去了,我只是想看看你。”
約書亞有點急,“進來吧,快進來,雨要打在你身上了?!?/p>
外祖母還是笑笑,沒進門。
夢里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焦急地想讓外祖母進屋,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難過。
他就在那種濃烈的難過種驚醒過來,瞪著紅通通的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,然后突然想去買一對珍珠耳環(huán)。
因為好幾年前,外祖母還沒過世的時候說過,她一直想要一對。
“為什么翻上吉蒂?貝爾家的圍墻?”依然是燕綏之和顧晏輪番的提問。
“因為她坐在扶手椅里,湊著燈光織圍巾的時候,跟外祖母很像……”約書亞道,“老花鏡很像,動作很像,側(cè)面整個兒都很像?!?/p>
有時候他突然想外祖母了,就會蹲在圍墻上,借著夜色和窗戶上水汽的遮擋,一聲不吭地看上一會兒。
那天他一時沖動買完珍珠耳環(huán),走回家門口才意識到,他這對耳環(huán),沒有外祖母可送了。
于是他又借著夜色上了吉蒂?貝爾家的圍墻,這次不止是看著,而是悄悄跳進了院子里。把裝著珍珠耳環(huán)的黑色天鵝絨小布兜掛在了門邊。
誰知道好死不死的,那天晚上吉蒂?貝爾家剛巧發(fā)生了搶劫,偏偏裝著耳環(huán)的絨布兜被風吹落在地。
沒有其他確鑿身份線索的前提下,那個絨布兜剛好成了重要罪證。巷子里雜亂老舊,沒有可用的攝像頭,但警方追蹤到了賣珍珠耳環(huán)的商店,調(diào)出了商店的監(jiān)控,約書亞買耳環(huán)的過程在監(jiān)控中清清楚楚。
再后來,又通過約書亞鞋底殘存泥跡定他進過吉蒂?貝爾家……
總之,證據(jù)一道一道全部指向約書亞。
“我再確認一遍,你什么時候出的院子?”顧晏道。
約書亞:“7點半不到?!?/p>
搶劫案發(fā)生的時間大約在7點50到8點10分之間,如果能證明這段時間差就好了。
這也是他們最好的突破口,只要能證明約書亞提前出了院子。
然而糟糕的是,巷子里沒有安裝攝像頭,當時也沒有人經(jīng)過,同樣沒有人能給約書亞做那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。
“如果有攝像就好了。”燕綏之交握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指尖,有些微微的遺憾,“可惜……”
約書亞一臉絕望,“所以問了800遍你們也還是沒辦法是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