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人走不近,碰不到,甚至聽不見他的呼吸。
這對在乎他的人而言,實在是一種煎熬。
好在林原搖了搖頭說:“倒不是一直,現(xiàn)在保持無菌環(huán)境是因為我們剛給他做完急救,他現(xiàn)在基因狀況紊亂,針口傷口等等愈合很慢,直接暴露出來容易感染,影響之前的治療效果。我們打了極速愈合藥,保守估計四個小時吧,針口和切口順利愈合,這個無菌罩就能拿走了。之后環(huán)境是不是無菌對他而言不重要,畢竟他的問題出在基因里?!?/p>
“那他會一直這樣睡下去么?”勞拉又問,“會醒嗎?”
“不會醒的。”林原說,“這種時候的昏迷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,因為醒著的時候,那些生理上的不適反應會更清晰,而人總是趨利避害的?!?/p>
交代完所有事,林原沒多打擾,匆匆下樓進了實驗室。
儀器內(nèi)的類比實驗到了最關(guān)鍵的時候,他得回去全程盯著,一刻不能松懈。
喬和勞拉他們在這里呆了整整四個小時。
這四個小時其實有點兵荒馬亂,中間燕綏之血壓和心跳分別調(diào)到過最低值以下,再度出現(xiàn)了紅色警告的痕跡,好在又被林原和研究員們硬生生拉回水平線以上。
凌晨4點22分,無菌罩自動發(fā)出一聲滴滴的提示,表示四個小時的預設已經(jīng)到了。
樓下沖上來幾個研究員,小心翼翼地給燕綏之查了每個針口和切口,然后搖搖頭說:“不行,還得再延長一個小時。”
他們有些為難地看了屋內(nèi)人一眼,斟酌著說:“針口和切口的愈合速度慢于預期,不算一個很好的狀態(tài)。一般來說,我們不建議這時候來探望,屋內(nèi)的人越少越好,最多一個……”
這一個不言而喻,只可能是顧晏。
人生頭一回轟老板,幾個年輕研究員都有點尷尬。
好在喬小少爺是個極好說話的人,他擺了擺手,主動招呼勞拉起身:“行吧,頂樓有副院長辦公室,旁邊配有幾間休息室,你們幾個最好都睡一下吧。別院長醒了,你們栽了。”
這話他最想跟顧晏說,但他也知道根本勸不了。
身為死黨,他太了解對方了。
這時候勸顧晏休息才是最傷人的做法。
他臨走前拍了拍顧晏的肩膀,把林原在走廊說的話挑了幾句告訴他:“林原說了,這種時候昏迷是好事,除非真有什么事放不下丟不開,死活惦記著,否則都是昏迷的,這樣難受能輕點兒。你就當……院長只是在睡覺吧。”
顧晏低低“嗯”了一聲。
他都已經(jīng)做好長久的不眠不休的準備了,誰知半個小時之后,凌晨5點還差5分鐘左右,無菌罩里的人眉心微微蹙了幾下。
顧晏有一瞬間的怔忪,以為自己看錯了。
然而無菌罩里的人又小幅度地動了一下頭,眉心依然蹙著。
顧晏猛地起身來帶無菌罩前,他剛傾身彎腰,無菌罩里毫無生氣的燕綏之忽然睜開了眼睛。
他的目光帶著一絲微微的茫然以及夢魘未退的焦躁,似乎沒有弄清自己身在哪里。
他在這種茫然中瞇著眼睛愣了幾秒,終于透過透明的無菌罩看見了顧晏,那一瞬間,眼里的焦躁忽地就褪得分毫不剩。
林原說,煎熬下的人一般不會醒來,除非真有什么事放不開,而這種可能小到萬分之一。
燕綏之偏偏成了這萬分之一的例外。
他沒有什么放不開的事,倒是有一個放不開的人。
他知道這個人會難過,所以得睜眼看一看,因為他實在舍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