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章
我是蘇艾惜,以前上學(xué)的時候,同桌的學(xué)生要我寫名字給他看,他沒話找話地說,哦,原來你爸爸姓蘇。我說,我舅舅姓蘇。他疑惑地看著我,我笑了笑,說,我隨我媽媽姓。
我曾想過要怎樣告訴你,我的身世,比如當(dāng)我身邊的同學(xué)或者朋友問及我的父母,我都會說他們因為意外事故去世了,舅舅是我唯一的親人,他撫養(yǎng)了我。
但我不準(zhǔn)備再這樣說謊了,即使在我心里他們的確早就死去。
簡單來說,我的父親拋棄了我的母親,我的母親拋棄了我,如此而已。
八歲那年,母親將我?guī)У骄司思?,哭著求著,毫不講理地把我塞給了他。那些年她確實生計困難,帶著我東奔西走,吃了太多的苦。后來她跟了一個倒賣古董的云南人,生活雖然有所改善,但到底還是無法安定下來,顛簸動蕩,實在是太累了。她把我送給舅舅,說起來也情有可原,于我來說,對她早就沒有愛恨,沒有牽掛了,“媽媽”,不過是個陌生詞匯而已。
以前我想,舅舅該是恨我們的。那年他也才二十四歲,還在讀研,我這個從天而降的包袱實在是令人厭惡的吧??傊绻麚Q做是我,一定會覺得不可理喻。
然而事實上,舅舅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什么明顯的情緒,說實話,我從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開始怕他,那種不動聲色的強(qiáng)勢和冷漠,以及強(qiáng)烈的氣場,像沈沈的烏云壓迫下來,讓人喘不過氣。
但我依舊想要親近他。
***
周六下午放學(xué),給舅舅打電話,他還在公司忙,讓我過去等他,晚上出去吃飯。
我推了同學(xué)們的聚餐活動,興奮地打了輛出租車朝他的公司趕過去。安璃小姐見到我的時候開心地笑了起來,她攬著我的肩膀把我領(lǐng)到舅舅的辦公室去,那種討好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和姿態(tài)讓我很不舒服。
“小惜,你要等一等,老板他還在開會?!卑擦Ыo我倒了一杯水,我看著她那修長纖細(xì)的雙腿在我眼前走來走去,高跟鞋發(fā)出噔噔的聲響,暗藏風(fēng)情。
舅舅在這個時候走了進(jìn)來,身后跟著幾個公司高層,他大概沒有看到我,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下,那幾個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(zhí)著起來,情緒有些激動。
舅舅半磕著眼,手里把玩著一支鋼筆,聽完他們的口水戰(zhàn),極冷地說了一句:“這種低級的錯誤,我不希望再發(fā)生第二次。出去吧。”
聽到他的聲音,我心頭猛地凜住了。這樣冰冷的語調(diào),我還是第一次聽到,工作中的舅舅是陌生而可怕的。
我低下頭去喝水,安璃不知什么時候又踩著她的高跟鞋進(jìn)來了,她給舅舅遞了一杯咖啡,立在他身旁,微微俯身,像在報告下星期的工作計劃。
舅舅一身筆挺的西裝,漫不經(jīng)心的樣子坐在椅子上,而安璃,像一條粉色的美人魚,曼妙的身體包裹在性感的套裙底下,呼之欲出般的誘人。
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大垮垮的校服,第一次,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。
“艾惜。”舅舅終于注意到我了,那聲音懶懶的,說:“傻坐在那里干什么?過來?!?/p>
我放下書包和水杯,朝他走過去,他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椅子,把我拉到他的兩腿間站著,握住我的手指,放到了他的太陽穴上?!敖o我揉揉,有點頭疼。”
那啞啞的聲音讓我的心都快化了。小心翼翼地給他按摩著,聽見安璃在我身后笑說,“小惜真孝順啊?!?/p>
舅舅也笑了,睜開眼望了我一會兒,忽然摟住我的腰,站起身,低頭看著我,說,“走吧,小東西,五臟廟都在打鼓了。”
我的臉一定紅了,不過舅舅高我很多,低下頭他就看不見了。我們朝門外走去,我看到安璃欲言又止地凝望著舅舅,那種向往、殷切、又迷戀的目光讓我如鯁在喉。我不得不想,他們之間,到底有沒有什么特殊的關(guān)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