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越來越深,夢越來越沉,也再沒有了任何聲響。
最終天地虛無。
一切都歸于靜。
第二日,墨熄在庭院鳥雀的啁啾聲中醒來,他慢慢眨著眼睛,逐漸恢復(fù)清醒,仿佛從一場破碎鏡花水月中泅渡上岸。
“……顧?!?/p>
他困囿于夢境的余韻中,抬起手,只覺掌心微熱,竟還有細細的汗沁,那種燒灼的心情似乎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,可夢的內(nèi)容卻已逐漸模糊了。
“主上。”見他醒了,李微小趨而至,躬身道,“長豐君一大早就差人送來了一些禮物,正暫擱在花廳中呢,主上您看是否要收?”
“長豐君?”
剛睡醒,兩世的記憶疊加夢境,饒是英明神武的墨警官一時也有些緩不過神。過了一會兒才揉著額骨微蹙著眉想起來——
哦。女主角的話癆哥哥。
設(shè)定集顧茫的聲音及時糾正道:【答錯,兩位曲小姐都不是女主角?!?/p>
就算他這么強調(diào),墨熄還是起床氣未散地不耐煩地問李微:“非節(jié)非慶,他一個王親,給我送禮干什么?”
“說是他家的官船到岸,運了些北邊上好的甜棗和一些珍玩?!?/p>
墨隊長是清正慣了的人,警察干了那么多年,連杯街坊大娘家的水都沒喝過,因此也習(xí)慣性地說:“你給他退回去吧,就說心意我領(lǐng)了,東西不能要?!?/p>
“是。”
待墨熄洗漱著裝畢,走到花廳一看:真是夸張,除了甜棗之外,另有珍珠翠玉,綾羅絲錦、法器靈藥等大大小小八抬禮箱,看得墨隊長眉頭直皺,把正在忙碌的李微叫過來。
“長豐君是不是犯事了?”
“???”李微愣了一下,“沒有呀?!?/p>
“那他這是什么意思?!?/p>
“這個……”李微心道,還能是什么意思,曲家倆個姑娘都沒嫁人,之前邀您去聽曲兒現(xiàn)在又給您送禮,您說還能有什么意思。
不過李管家保命的能耐還是很厲害的,知道什么事能插嘴什么事最好裝糊涂,于是道:“這個連主上都不知道,那我就更不知道了?!?/p>
墨熄愔愔地將那些東西又掃了幾遍,仍是琢磨不透對方的意圖,干脆也懶得再管。只整了整袖角,說道:“我出門了,中午不回來,你讓廚房不必備膳?!?/p>
“哦……”李微應(yīng)了,卻不禁抬眼偷偷瞅了墨熄一眼。
主上這些日子不太對。
好像打從望舒府回來之后,哪怕沒有朝會軍務(wù),也每天雷打不動地往外面跑,有時候跑半天,有時候跑一天,有時候干脆深夜才回來。還不讓侍從跟著。
看這端倪,怎么瞅怎么像再跟某位佳人私會啊……
這個念頭一出,李微差點把自己驚出一身冷汗——
不不不,怎么可能怎么可能?
前有夢澤公主,后有長豐府的曲二小姐,更別說其他名門淑媛妖艷賤貨,統(tǒng)統(tǒng)都試過要融化過羲和君這一尊清高冰冷的男神,但至今仍無人能夠做到。她們的羲和君完全就是個不解風(fēng)情的男人,連看都不看她們一眼。
李微暗忖,要是羲和君真能干出那種瞞著所有人和姑娘約會的事情,那對方該是怎樣一個手段卓絕的禍水紅顏啊。
重華東市。
墨熄沉著臉在街角的茶攤落座,要了一壺陽羨茶。茶很快就端上來了,配著的還有些干果蜜餞,墨熄慢慢喝著,秀長的眼尾時而目光流轉(zhuǎn),看向?qū)帧?/p>
對街就是落梅別苑的后院蓮池。
而那個臟兮兮的“禍水”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出現(xiàn)了。
前些日子,顧茫幾乎每天都會在這里發(fā)呆,什么也不做,就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浮橋上,不出聲地立著,盯著蓮池里的魚看。
那張臉茫茫然的,像下過一場鋪天滿地的大雪。
一開始墨熄不知道這些魚有什么好看的,直到有一次,他發(fā)現(xiàn)顧茫試圖伸手去捉一條魚——顯然不可能捉到,顧茫只是憑白沾了一手的水而已。然后這人就呆呆地蹲在岸邊,看著錦鯉搖曳遠去,喉結(jié)滾動,咽了咽口水。
墨熄恍然。
他這是餓了。
慕容憐那天說要克扣他一個月的飯菜,如今算來已有十余天。于是委屈極了的顧茫居然想自己捉魚吃……
墨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,心腔里還隱隱有些疼,但他可并不知道那疼痛是因為什么。大概是心疼那些魚被這人盯上了吧。
可是這些天也不知怎么的,顧茫一直就沒出現(xiàn)過,墨熄最后一次見到他,還是在五天前,后來在蓮池就再也沒有瞧見過他的身影。
今天也不例外。
慢慢的,茶已喝至見底,又請攤主添了壺新的,再坐了許久,卻也不見顧茫。
這人五天沒出來了,莫不是落梅別苑里發(fā)生了什么?
墨熄這樣想著,不禁有些心焦起來。他將盞中最后一點陽羨茶喝完,起身向?qū)肿呷ァ?/p>
【你要做什么?】離君淚霎時警鈴大作,【注意:羲和君不會堂而皇之地逛花樓,該行為將……】
“羲和君更不會隔三差五翻墻進去?!蹦ǖ溃吧洗尾铧c被人看到的事情你忘了么?!?/p>
【……】
真男人玩系統(tǒng),蠢貨才被系統(tǒng)玩。
離君淚被噎得沒話可說,半晌掙扎道:【但是不管怎么說,羲和君不會逛花樓,這種行為將扣除5%的角色還原度?!?/p>
墨熄停下腳步,忽然問了它一句:“現(xiàn)在是什么時辰?”
【……申時。】
玩系統(tǒng)的墨隊長冷笑道:“花樓開門迎客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