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所在的天地暮雪霏霏，已近快要日落了。

所有的一切就像顧茫在第一章開頭描述的那樣——“傍晚，重華邊境飄起了朦朦細(xì)雪，地上逐漸積起一層無垢潔白，車輪碾過，行人走過，留幾行深淺不一的印子。”

“鏘鏘鏘”破鑼聲還在敲著。

原來是集市上賣炊餅的一個麻子在卯著勁兒吆喝，口中呼出氤氳白氣，大聲吆喝：“來啊，剛出爐的炊餅！”

說著又拿小槌敲了兩下懸在爐邊的破鑼，繼續(xù)叫賣道：“這世上沒什么東西能比我烙的餅子更厚實(shí)——除了顧茫的臉皮！快來買快來買！”

路人聽了，暗自發(fā)笑。

海歸陪在墨熄身邊解釋道：“這個人叫做王二麻子，按照原文的說法，這個餅攤子擺了十多年了，早些年，王二麻子是另有一套唱詞的，那時候他的公鴨嗓子喊的是：'瞧一瞧看一看啊，顧帥最愛吃的烙餅，?？唾哪粤酥?，和顧帥一樣所向披靡，步步高升！'”

“現(xiàn)在改了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，那時候顧茫還是領(lǐng)帥呢，現(xiàn)在是叛徒?！?/p>

風(fēng)雪中，一行軍容極盛的騎兵緩緩行來，為首的是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，錦帽貂裘，一張俊秀小臉裹在豐厚的裘領(lǐng)之中，額角有個發(fā)漩，幾縷毛絨的碎發(fā)桀驁不馴地翹著，襯得他有些囂張。

“這誰？”

“他叫岳辰晴，是戍衛(wèi)軍的副將，北境軍這幾日來到邊關(guān)駐扎，今日正好是他巡防。”

墨熄那一雙裸眼視力5.3的眼睛犀利地掃過岳辰晴的臉，覺得此人流里流氣，遂毫無好感。

海歸道：“這是個配角，存在感也不是特別強(qiáng)，不過是你的副帥。”

“……我還有副帥？”

“是啊，副帥、仰慕者、下屬，一應(yīng)俱全?！?/p>

看來顧茫對待男二的態(tài)度是真的和二十年前不一樣了，二十年前墨熄在《仙劍奇?zhèn)b傳之海歸土豪》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米三，二十年后在《□□》里還給配了個全套。

海歸道：“不過你別指望他能幫你做什么，岳辰晴這個副帥就是給你搗亂用的?！?/p>

“……”

看出來了。岳辰晴明顯天性頑劣，巡著巡著，就成了逛街——北關(guān)邊塞多草市，賣的大多都是些獸皮、草藥、靈石、奴隸之類的，雖算不上有趣，但軍中苦寒，打發(fā)時間倒也不錯。

“那只七尾靈貓我要了?！?/p>

“那根姑獲鳥的尾羽也去給我買過來?！?/p>

“那家賣的風(fēng)滾草品相不錯，拿來煉藥肯定很好，給我拿個十筐?！?/p>

他一路走，一路指使著身后的隨扈幫他在草市上買進(jìn)大大小小的商貨，如此玩忽瀆職，隨扈們臉上的表情雖有不安，但礙著副帥面子，也實(shí)在不好多說什么。

逛著逛著，岳辰晴覺得肚子餓了，左右尋摸著吃的，忽地聽到遠(yuǎn)處王二麻子的吆喝，一聲破鑼嗓子自風(fēng)雪里鏘啷遞來：

“賣炊餅啦！和顧茫臉皮一樣厚的炊餅喲！走一走看一看啦！”

岳辰晴縱馬上前，正想開口訓(xùn)斥，沖鼻而來卻是一陣濃烈的烤餅焦香。于是岳辰晴的呵斥才到嘴邊，就連著差點(diǎn)流出來的口水又咽了回去。

賣炊餅的王二麻子抬起頭：“軍爺，買餅？”

“……那來一塊吧?！?/p>

“好叻！”王二麻子利落地從爐膛里鉗出一塊烤的焦黃的炊餅，裝在油紙袋子里遞給面前的客官，“來，您拿著，小心燙。這餅子呀，一定要趁熱吃！”

岳辰晴接過熱乎乎的炊餅，一口咬下去，發(fā)出“咯吱”脆響，清清楚楚落在墨熄和海歸耳朵里。

雖然海歸沒耳朵。

“這個餅?zāi)愕綍r候可以領(lǐng)顧茫來吃?！焙w熱心地建議道。

墨熄冷冷地：“他不是叛將？我為什么要請他吃餅。”

海歸一愣：“你沒看過小說？”

“我只看過大綱?！?/p>

“那你后面會明白的，我跟你解釋也解釋不清楚?！焙w道，“反正你只要記得這是文中顧茫非常愛吃的一種食物，能刷好感度?！?/p>

“……我還需要刷他好感度？”墨熄都快氣笑了，薄薄的嘴唇嘲諷地擰著，“刷來干什么？勸他別叛國嗎？”

言語諷刺極盛，心卻騙不過自己，那個曾經(jīng)差點(diǎn)被子彈穿腔的地方，猛然顫了一下。

他不是沒有勸過?，F(xiàn)實(shí)中，勸他回頭，勸他自首，勸他不要爛下去，不要走上那條不歸路。

但顧茫何曾聽他哪怕只言詞組。

海歸無辜地晃了兩下：“我不知道，沒準(zhǔn)還真有用。哦對了，我想起來，有樣?xùn)|西要給你?！?/p>

它說著，黑氣中忽然吐出一本破舊的書。

墨熄一看，居然是顧茫從前慣用來寫故事的數(shù)學(xué)草稿簿。

“你碰它一下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