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醫(yī)術(shù)上，秦艽甚為大方，并不藏私。
但凡薛大夫有所問起，她知無不言。
還大方的將方子給他看。
二人商討起醫(yī)術(shù)來，不僅友善還甚是投契。
薛大夫?qū)λ纬趺斓恼{(diào)養(yǎng)診治，一直都難以再進(jìn)一步。
聽秦艽如此這般一說，有種豁然之感。
小小年紀(jì)有此醫(yī)術(shù)造詣，實為難得，也不知師從何人。
宋初渺的病癥，顯然薛大夫更為了解。
秦艽也仔細(xì)向他討問起了宋初渺的病情。
聽說她身上還落了舊傷頑痕，便打算趁著藥浴之時再細(xì)查一番。
調(diào)整完了方子，又煎熬好藥時，時辰已晚。
秦艽親自替宋初渺藥浴治療，順便教著素夏該如何做。
同時也細(xì)看了宋姑娘身上的那些傷處。
不少經(jīng)過薛大夫的藥，已經(jīng)去了痕跡，但仍有頑固的。
秦艽當(dāng)下就已經(jīng)在腦中琢磨起玉膚及傷藥的配置了。
宋初渺在藥浴時，沈青洵去見了關(guān)在那一直沒來得及處置的小山。
盡管渺渺已暫時無事，可沈青洵壓抑多日的怒氣，并不會輕易被平息。
小山被看押多日，清秀的少年沒了這些日子的干凈俐落，坐在一角。
知公子來時，才抬頭看了過來，便有掌風(fēng)挾裹著利銳之氣迎面而來。
小山受過一次，知道其中厲害。但這一回他卻什么感覺都沒有。
因他被突然現(xiàn)身的啼鶯擋在了身后。
啼鶯受下一掌，擦去嘴角血跡，跪在公子跟前請求饒恕。
小山呆了片刻，才驚惶地跑上來扶住姐姐。
宋姑娘沒醒前，啼鶯知道公子并不會搭理她，怕自己再在公子眼下杵著，會更惹怒他，這才一直等著。
可見公子一來，二話不說就動手，她就想也沒想便擋上去了。
沈青洵對于小山，并無半分耐心。
但他知道啼鶯在附近，手下才故意留了幾分。
此時他低頭看向啼鶯，原本那個風(fēng)月場中撫琴侍人的女子，已是截然不同。
她身上的氣息堅韌機(jī)敏凌利，與前世他的那個得力屬下并無二致。
雖走了不同的路，但磨出的仍是同一柄尖刃。
若宋初渺有任何閃失，沈青洵都不會再留小山一息性命。
但方才他的出手，則更是傾于威懾。
渺渺終是無事，甚至陰差陽錯能夠開口說了話。
再加上鐘全少見得敢跟他求情，啼鶯又甘愿以命相抵。
小山的性命，他便已決定暫且留下了。
啼鶯對他還大有用處。
不論是折了她，還是殺了小山，逼得啼鶯將這把刀對準(zhǔn)自己，都并無好處。
但也不會就如此算了。
沈青洵在啼鶯的再三求情之下，神色冰冷地點了頭。
啼鶯受的這一下不算輕，便當(dāng)罰過。
另要她將人送走，無論哪里，但不許留在她身邊。
亦不可再讓他看見。否則便殺了他。
啼鶯在公子手下做事，早知曉他無情雷厲的手段。
一聽便知公子已給她留了情面，松了口氣。
謝過之后便趕緊帶著小山離開。
小山即便不懂其中歪歪繞繞的，也知自己撿回了一條命。
又是姐姐替他受傷，替他求來的。
他被關(guān)押了幾日，還與姐姐起了爭執(zhí)。
認(rèn)清自己的小山頹喪，自卑心更甚，連一心想帶姐姐離開的打算也被湮成了沙粉。
同姐姐回去之后，他想看看姐姐傷勢，卻被啼鶯伸手拂開了。
她當(dāng)下就在給他收拾東西。
小山靜靜看著，一言不發(fā)。
啼鶯到底關(guān)心著弟弟，收好一個包袱回頭，看他這樣消瘦，便道：“別任性了，我會先替你找一處安穩(wěn)的地方，你先住著。”
“銀子我也會定期托人給你。你放心，公子既已這樣說了，就不會再有事的?！?/p>
“以后沒我在旁看著，自己要當(dāng)心，記得別餓著。鐘哥若有空，我請他去看看你。”
沉默良久的小山突然輕聲道：“姐，我是做錯了，可你就不要我了嗎？”
啼鶯按了按傷處，無奈道：“你是我弟弟，我如何會不要你？”
“今后的事再說，等時日長了，或是見你乖了，公子興許會松口?！?/p>
她說著手下一頓，想起什么似的。
“對啊，你住這也習(xí)慣了。而且請的先生還會來教你念書?！?/p>
“還是我走吧，我也不常回，再隨便找個地方就好?！?/p>
“我走。”小山打斷她，“去哪，我自己定。姐留下，養(yǎng)傷?！?/p>
啼鶯一愣：“你要去哪?。俊?/p>
“從哪來，我回哪去?！?/p>
小山說罷，什么也不拿，轉(zhuǎn)身就走。
聽著像是賭氣所言，但神色卻又異常平靜。
蕭媽媽再看見小山時，手里搖著的絹扇都停住了。
再看見后頭跟來的鶯雀兒時，絹扇打了個旋兒就掉在了地上。
她打量二人片刻，習(xí)慣使然地開了口：“二位熟人上我瀟香樓，找姑娘，還是找倌兒吶？”
啼鶯怎么也沒想到，小山竟要回瀟香樓去。
她覺得他胡鬧，加以阻攔，可小山只道瀟香樓住著熟悉，執(zhí)意如此。
小山一見蕭媽媽，就說明來意，想請蕭媽媽收留。
蕭媽媽沖小山笑了下，趕緊拉著鶯雀兒到一旁，小聲問：“你們姐弟倆鬧脾氣了？”
沒見過贖了身出去的伶兒，還巴著想要回青樓的。
雖說這姐弟，當(dāng)時被侯府的少爺給贖走了。
可鶯雀兒畢竟跟了蕭媽媽多年，交情還是在的。
很久沒見人時，偶爾還怪想的，是以突然看見二人回來，還當(dāng)是發(fā)生什么大事了。
蕭媽媽有些擔(dān)心。
啼鶯看了看小山，倒真不像是意氣用事。
且他所說的那些，也有些說動到她。
那日之后，她也不想再與小山起什么爭執(zhí)了。他既要在這，那便在這吧。
她與蕭媽媽說明來意，就道鬧了別扭，希望媽媽讓小山在瀟香樓住些日子。
小山說瀟香樓住著熟悉，啼鶯則想這兒的人也熟悉。
除了蕭媽媽，樓里她有交情的姐妹也不少。
有人替她看著小山，她也放心些。
況且身契不在青樓了，小山不再是倌兒的身份，也就不必?fù)?dān)心什么。
啼鶯給蕭媽媽塞了一大錠銀子，央了央蕭媽媽。
蕭媽媽顛了顛銀子，笑呵呵道：“喲，我的雀兒跟了貴人，發(fā)財了?！?/p>
啼鶯笑道：“這些是謝蕭媽媽以前照顧的。小山吃穿用度的花費，我之后再送來?！?/p>
蕭媽媽：“放心吧，人在我這，保管替你護(hù)好了，餓不著也凍不著?！?/p>
“小山想住多久，就住多久，就當(dāng)個小爺我給供著?！?/p>
小山便回瀟香樓里了。
蕭媽媽叮囑過，樓里沒人會找他麻煩。
他知自己的皮相，在青樓這種地方容易招惹事端，樓里開門迎客時，無事都待在房中不露面。
小山在樓里住了幾日，這晚也是聽說姐姐來了，才會出來。
依公子的意思，他們不便多見。
小山只不被發(fā)現(xiàn)的，遠(yuǎn)遠(yuǎn)看眼姐姐身子如何了便回去。
一微醉了酒，油面腩肚的男人，起身時正好瞥見小山從人群中匆匆走過。
雖是個側(cè)影，心里卻立馬像是被勾起了蟲兒，心癢得很。
他才要過去攔人，手臂卻被幾個姑娘過來挽上了。
姑娘們聲膩膩地喚：“爺來喝酒啊?！?/p>
男人不耐煩地抽出手，問：“那小倌叫什么？爺要那個?！?/p>
一姑娘看了蕭媽媽一眼，與男子說道：“哪有小倌啊，是客人吧?！?/p>
男人疑了一下，眨眼間人已不見了。這樣一個尤物，竟不是倌兒?。?/p>
幾個姑娘纏了他去喝酒，男人擺手道：“爺我不要姑娘，要小倌?！?/p>
姑娘們默默白了眼，都散了，讓管事的給他找男人去。
小山回去時，碰上了蕭媽媽，喊了一聲。
蕭媽媽看著小山，心道確實好皮相。
當(dāng)初她因著鶯雀兒，真是舍了個小金山，不過如今一樣補(bǔ)回來了。
蕭媽媽讓他這種時候別出來亂走。
小山好好道歉并應(yīng)了。
蕭媽媽倒是有所改觀。
以前就是個膽小軟弱的悶葫蘆，只會躲在他姐后面，見人了聲也不會吭。
出去跟著貴人一陣子，倒是有點長進(jìn)了。
這時前頭有人來喊，蕭媽媽便出去招呼了。
左家公子熟門熟路地進(jìn)來。
見蕭媽媽過來，笑鬧了兩句，而后點了幾個熟悉的姑娘，便拉著秦元銘上樓去。
秦元銘嘖了聲甩了他手，不滿道：“你不是說找我喝酒來的，然后就把我拖青樓來？”
左煥：“青樓有酒一樣喝啊?！?/p>
“懶得理你?！鼻卦戅D(zhuǎn)身要走。
“哎怎么了，我也沒聽說你們秦家有不進(jìn)青樓的家規(guī)啊?！?/p>
“秦家沒有，可我娘管。被她知道了，要氣得掉淚珠子?！?/p>
左煥又拽住他：“行行行，那你就陪我聽曲喝酒。至于姑娘，都我來享用?！?/p>
“我那新得了幾匹好馬，陪我喝酒，回頭我送你啊。”
嗜馬的秦元銘被戳中軟肋，頗沒骨氣的被拽上了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