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似乎這些深門宅院的,多的是隱情,這種事她就不好多問了。
秦艽一收手,沈青洵就再按捺不住,問她:“如何?”
“是有點麻煩?!鼻剀催呎f邊解了包袱,取了一卷銀針出來。
沈青洵聞言才一蹙眉,就聽秦艽接著道:“不過你們請的大夫手上有點東西,處置得很穩(wěn)妥?!?/p>
“積骨的寒癥先不提,就照眼下情形,我就算不做什么,再過上一日,她也該醒來了?!?/p>
“不過讓我來的話,大概一個時辰?!鼻剀茨罅烁y針,不知沾了什么暗色藥汁后,看向沈青洵示意,“沈三少爺,意下如何?”
沈青洵目光凜然,直直盯了秦艽片刻。
再點頭時,心里長久緊繃的弦,已驀然松開了。
秦艽雖神色肅正,可眼神篤定且泰然。
渺渺的情況,她并不覺得太為難。
與她前世那一刻的凝重,和盡力一試,已是迥然不同。
這意味著渺渺的昏睡不醒,雖像極了彼時的危境,可遠(yuǎn)沒有那樣嚴(yán)峻。
前世秦艽說過,只要能更早一些,她便能夠做到。
并非信口胡言。
……
秦艽說到做到,她施針后,方才一個時辰不到,昏睡幾日的小姑娘便悠悠醒轉(zhuǎn)過來。
小心起見,這個時辰秦艽守著人沒有離開。見宋初渺醒來后,她才起身離開。
沈青洵命人給她暫且安置了住處。
秦艽要的東西還沒拿到,自然也沒有離開定安侯府的打算。
宋初渺醒來,只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,望著床帳尚有些迷懵疑惑。
這兒是沈青洵的房間,宋初渺眨著眼看了看,不知在哪,每一處都不熟悉。
熟悉的也只有坐在她床邊的表哥了。
“渺渺?!鄙蚯噤瓑阂窒孪矏?,沉聲問她,“覺得如何,有哪還難受?”
宋初渺慢慢搖了下頭。
沈青洵拂開她鬢間碎發(fā):“你將我嚇壞了……可有力氣起來?”
見小姑娘點頭了,他起身走出叫人備食,另讓素夏進(jìn)去服侍。
表小姐醒了。
膽戰(zhàn)心驚看了幾日少爺臉色的下人們,全都松口氣,院子里凝重的氣氛也散去了好些,走動的腳步聲都輕快了。
宋初渺起來時,除了肚子餓,身子軟外,并無其他什么感覺。
聽素夏哽著喉嚨替她更衣時說起,才知自己原來睡了這么多天。
昏前的事她還記得,也記得她像是被困在了某處,幸有表哥將她帶了出來。
還記得表哥溫?zé)岬臍庀?,吻著她的…?/p>
小姑娘呆了下,紅著耳根趕緊將那回憶打住了。
收拾好后,素夏再請了三少爺進(jìn)來。
宋初渺恢復(fù)神色,看向表哥,似是什么也沒發(fā)生一樣。
“吃點東西?”沈青洵按著小姑娘坐下。
雖高興她醒來,可一看她瘦弱的小臉仍是心疼。
秦艽走前,說先少吃些易克化的食物為好。
表哥一提,宋初渺也覺得餓了,她點了下頭。
輕輕軟軟地應(yīng)他:“好?!?/p>
沈青洵輕揉了下小姑娘的腦袋,細(xì)軟的發(fā)貼在掌心中,如她性子一樣柔順。
他轉(zhuǎn)身要去吩咐下人,盡快將備好的飯食端進(jìn)來。
走了兩步,突然腳下一頓,整個人渾身僵硬。
沈青洵心如鼓擂,心中充斥著恍惚與不敢置信。
他當(dāng)是自己守了太多天,有些累了,才會聽見了什么不可能聽見的聲音。
他梗著身子,仿佛耗盡力氣才轉(zhuǎn)回身。
“渺渺?你剛剛,說……”沈青洵下頜緊繃,臉頰線條如刀刻一般銳利,目光分寸不移地盯著她。
小姑娘乖乖坐著,眨巴著眼,輕輕重復(fù)了一下:“我說,好呀。”
話落后,她想了想,又補(bǔ)上了一聲:“表哥?!?/p>
聲兒宛如含了蜜。
宋初渺才剛醒來,聲音也有氣無力的,聽來更加的軟軟糯糯。
但里頭含著的脆甜,如此獨特,入耳猶如天籟。
一聽,便知那就是她的聲音。
有什么在沈青洵的耳畔轟然炸響,一直麻到了脊背。
他緊著拳頭克制了一會,才沒有讓自己的激動,嚇著宋初渺。
他緩緩吸了口氣,走回小姑娘面前坐下。
目光柔軟,低低笑了起來。
“渺渺能說話了?”
小姑娘被表哥熾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她微微別開眼,從鼻間哼出一聲輕軟的“嗯”。
想起馬車上的事后,宋初渺自然也就記起來了。
不知為何,她已經(jīng)能夠說出話來了。
她也很歡喜。
沈青洵沒再多問,似也不知說什么,只是看著小姑娘笑。
宋初渺又偷偷挪回目光,被表哥沒有移開過的視線給抓了正著。
她也微微勾了嘴角,覺得表哥笑得有三分傻氣。
她都已經(jīng)不傻了。
小姑娘問他:“你看我做什么呢?”
沈青洵明知故問:“誰在看你?”
小姑娘軟軟甜甜的接上話:“你呀。”
“‘你’是誰?!?/p>
“表哥呀?!?/p>
“誰?”
“表哥?!?/p>
沈青洵臉上浸染了笑意,聲音低沉磁性:“嗯?”
“表……”宋初渺張了張嘴,又頓住。
她認(rèn)真皺了下眉頭,這才在發(fā)現(xiàn)表哥是在逗她。
小姑娘抿了抿唇,不搭理他了。
沈青洵不禁笑出聲。
他的小姑娘真是太討人喜愛了。
只想將命都交到她手里,如何能不心甘情愿。
欣喜歸欣喜,沈青洵也不忍心再逗她了。
這時有下人在外稟,飯菜已備好送來了。
沈青洵親自起身,去端了進(jìn)來。
宋初渺吃很安靜,任表哥再說什么,也不與他說話了。
才剛有了如此巨大的驚喜,沈青洵就嘗見了得意忘形的苦果。
雖然小姑娘開口后,也才只說了幾字。
可沈青洵覺著渺渺的聲音猶如附骨之毒,沾上一點,便就徹底陷在里頭了。
宋初渺等慢慢吃飽后,才決定重新搭理表哥。
“飽了?”沈青洵舉止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。
小姑娘一點頭:“嗯。”
“你昏睡多日不醒,所有人都很擔(dān)心你?!鄙蚯噤p聲道,“你醒來的消息傳過去了,應(yīng)該很快都會來看你?!?/p>
小姑娘聽了,因自己讓大家擔(dān)心而感到負(fù)疚。
在昏睡著時,宋初渺只覺得身在之處,一片寧靜。
寧靜誘惑著她,有些不想回來。
恍然之間,她似乎還看見了另一個自己的身影。
但她隱隱有所知覺,不能在那安寧之處待上太久。
不能跟著那身影走,她得醒過來。
宋初渺雖瞧著乖軟,心底有一處卻是韌的。
在農(nóng)婦那兒時,那樣的日子,她也都熬過去了。
換作別的姑娘,許是早尋了死。
宋初渺卻還逃了幾次,懷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期冀。
若非如此,那一世,她也無法撐著一口氣,活到最后一刻。
如今已回了原來的生活,宋初渺也不會被身子里的病癥輕易壓垮。
眾人來看她時,只見小姑娘面上雖還透著絲病氣,眼眸卻是明亮的。
宋初渺還軟著聲兒,一個一個喊了過去。
眾人見她竟開口說話了,皆震驚難平,又驚又喜。
沈青洵的院子一向是府里最靜的地方,怕是這么多年來都沒有此刻這么嘈雜熱鬧過。
宋安昱等人忍不住哽咽著抹淚,沈衛(wèi)驄卻是哭得最豪邁的。
惹得小姑娘都不知所措了。
如此比下來,靜立在旁,微微帶著笑意的沈青洵,竟還是最克制內(nèi)斂的那一個。
宋初渺那兒被圍著。
平日里存在感頗強(qiáng)的沈青洵,倒不知覺間一點點被擠到了外頭。
他也不再上前,思索著該要如何留下秦艽,直到將渺渺的身子徹底調(diào)理好。
秦艽算是暫且在定安侯府住下了。
她在想的,是該如何盡快確認(rèn)她要的東西究竟在不在定安侯府,并將其拿到手。
不過那姑娘剛醒,這也只好明日再議了。
無事可做時,秦艽便想起了宋初渺體內(nèi)的寒癥。
不過片刻,就在心里琢磨出了幾個治方。
根治起來,要些時日,是有些麻煩。
但倒也不是治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