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最后還是去了墨離的寢屋。
她站在門口好一陣,時而蹲下,時而踱步,來來回回,天人交戰(zhàn)了好一會兒。直到忽隱忽現(xiàn)的燭火,從門扉那頭傾泄出來,她才屈服于現(xiàn)實地推開了寢屋的門。
墨離正蜷起單側腿,斜倚在憑幾之上,拿著本書細細看著。
他一身素凈的白袍,松松垮垮攏在身上,前襟微敞,露出一片線條分明的胸膛。腰間的一條絲質系帶,只草草地系了個結,兩條柔滑的帶子順著他股腹的溝壑,懶懶地搭在榻上。
聽到聲響,他將目光緩緩從書頁上面收回,燭光明滅中頗為意外地看向她。
“啪!”
眼前的男人飛快地合上了手中的書頁,作勢就要朝她走來。
夏天退后兩步,背心抵上身后的門扉,發(fā)出幾聲嚓響。
“我,我……”她結巴了兩句,撞上墨離深邃的墨瞳,又慌忙移開,“你不要亂想!”
她看不見墨離的表情,只聽得頭頂傳來幾聲輕笑,如玉的聲音響起,他問:“我想什么了?”
夏天這才反應過來,自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,窘迫地紅了臉。但為了守住尊嚴,她還是壯著膽子繼續(xù)道:“我,我過來是因為……因為師父說有些字她教不了我,讓我來請教你。所以,我……我住在這里的時候,你只許教字,不許做其他事情?!?/p>
墨離被她這奶兇奶兇的樣子逗樂了,低頭壓下了嘴角,故意沉起聲音道:“我還沒有見過像你這么兇師父的徒弟,誰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學?!?/p>
“當然是!”夏天被他兩句話就給逼急了,一張小臉更紅了幾分,瞪著大大的眼睛看他。
“那……”墨離捂住嘴咳了兩聲,以示深思,“那師父教的東西,徒弟若是學不好,那可是要受罰的,你也同意?”
一聽要受罰,夏天的縮了縮脖子,不過想著此次學習的目的,她很快又恢復了決心。
“受罰就受罰,”她看著墨離撅了撅嘴,“但,你也要認真教才行?!?/p>
墨離故作清高地挑了挑眉,“什么你呀我呀的,夏姑娘既然要學東西,至少得喚我一聲師尊吧?”
夏天只得不情不愿地小聲喚了墨離一句:“師尊……”
墨離總算是滿意了?;锜糁?,他掀了唇角,正色道:“既然夏姑娘已經(jīng)換我?guī)熥?,本尊自然是要認真教的?!?/p>
月色清風之下,墨離帶著夏天來到了藏書閣。自上次藏書閣被燒已經(jīng)月余,以墨離的能耐,要復原它也只是旦夕之力。
他默不作聲地領著夏天來到了書架林立的正堂,鋪開一方書案,拂袖點亮了閣中的萬千燭火。
那些光似流螢,如星火,映在墨離白凈的面龐上,暖暖的一層,讓夏天看得走了神。
不行!
她收回目光,晃晃腦袋,可不能中了大魔頭的美人計。
這都還沒開始呢,自己就先魂不守舍,實在是不應該。
她伸手拍了自己兩巴掌,平復了心緒。
一旁的墨離似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,修長白皙的大掌熟練地在書案上鋪上一層宣紙,伸手取來一只狼毫筆,沾了點墨。
“你要學什么字?”他問。
夏天想了想,掃視四周的眼神落在書案上的一本厚厚的書籍上,上面的字與師父給她看的那本小冊子一樣,都是彎彎圈圈,完全看不懂的鬼畫符。
“我想學上古文字,”她故作沉思片刻,指了指那本書道:“就那本書吧?!?/p>
墨離蹙了蹙眉,似乎沒有想到她要學這么艱深的東西,但也沒有拒絕,只將那本書取過來,翻開,一個字一個字地耐心講解,然后譯給她看。
他就站在夏天身側,搖曳的燭火將他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投下一個淡淡的陰影,落在筆墨交錯的紙上。上面,是他蒼勁有力的字跡。
他的味道混著好聞的書墨香氣,慢慢地暈染過來,好似他的每一筆,都是落在了夏天的心上。
狼毫的筆觸,微微有些酥癢。
她很快就有些心猿意馬,墨離教的那些字,也沒怎么聽進去,直到眼前的那只手一頓,將毛筆擱回筆架,對她道:“現(xiàn)在你來寫一寫?!?/p>
“啊,???!”
夏天回過神,怔怔地看向墨離,“寫,寫什么?”
墨離看著她的神情有些變了,好像是生氣,但看起來又不全是生氣。
他將手背在身后,一副夫子訓誡弟子的模樣,沉著臉問:“你方才走神了?”
“我……”夏天一下沒找到辯解的理由,心虛地低下頭,弱聲道:“我還沒適應過來,再……再來一次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