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嶠:“……”那你問我作甚?
晏無師嘆了口氣:“雖然我很感動,不過注定是要辜負你的期望了,你莫忘了,老禿驢還在等我料理,怎么說人家也曾是堂堂周朝國師,佛門領(lǐng)袖,我怎好冷落他太久?”
我看你好意思得很,沈嶠心道,他捕捉到對方話語里的關(guān)鍵字:“你想殺了他?”
晏無師懶懶道:“本座要用他去換一樁天大的好處?!?/p>
什么天大的好處,他不肯說,沈嶠也知問不出來,便不再問。
過了幾日,聽說沈嶠準備回玄都山,袁瑛十分高興,跑來問沈嶠什么時候啟程。
沈嶠卻不準備帶他走,因為玄都觀還在建,需要有人看著,袁瑛無疑是最佳人選。
袁瑛聽見沈嶠安排,一張臉登時從欣喜萬分滑落到頹廢失望,明顯得讓人不忍。
沈嶠見狀奇怪:“四師弟,你有這么想回玄都山嗎?”
“不,不是的。”袁瑛有苦難言,這幾天玉生煙有事沒事就耍著他玩兒,袁瑛說又說不過人家,武功倒是比人家強,可玉生煙沒有動手,袁瑛是個老實孩子,總不能先動手打人,又想到自己人在屋檐下,覺得不能讓二師兄為難,便都一一忍下來,心里早就將玉生煙列為頭等麻煩人物,遠遠見了就避開。
沈嶠拍拍他的肩膀:“我知道你一心修道,不介外事,但這次修建玄都觀一事,除了你之外,我也沒想到更合適的人選了,我爭取盡快回來,只能先勞煩你幫幫忙了?!?/p>
袁瑛忙道:“二師兄你,你盡管去罷,我一定日日去那里看著,必不叫你,你操心?!?/p>
沈嶠:“謝謝你,阿瑛?!?/p>
袁瑛:“二師兄你,你別說這些話,我們同在師尊門下,我卻是最,最沒用的一個,從來都幫不上什么忙,我心里一直很,很不好受,難得你肯讓我做點事,我巴不得呢!”
許久不見,這位一向恨不得能躲在人后的四師弟也懂事了,沈嶠很欣慰。
待他將諸事安排妥當,晏無師已先他一步離開長安,而在晏無師之后,沈嶠與邊沿梅也啟程往玄都山而去。
邊沿梅是個很有趣的人,他做事有趣,說話也有趣,但進退又很有分寸,斷不至于像晏無師那樣常常玩脫了惹得沈嶠惱羞成怒,與這樣一個人同行,自然是一件如沐春風的事情,更何況沈嶠本來就不難相處,對別人而言,沈嶠也是一個很好的同伴,他不愛出風頭,愿意耐心傾聽別人的話,遇到危險則能成為最可靠的助力,任誰都希望有個這樣的朋友。
邊沿梅與沈嶠交往不多,不過他多在朝堂上行走,對人心有種幾近敏銳的洞察力,像沈嶠這種不會背叛朋友的人,他自然是愿意與之為友的,正所謂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退路,雖說邊沿梅是晏無師一手教導出來的,本質(zhì)與自家?guī)煾笡]差多少,不過比起其師,他又多了幾分圓滑,加上邊沿梅察知晏無師心思,一路上有意交好,故而兩人自然相處愉快。
二人身懷輕功,又有良駒相佐,此去若日夜兼程,不過三五日工夫,若是日行夜歇,也是十來日而已,如果沈嶠獨自上路,日夜兼程倒也無妨,但有邊沿梅同行,他自然不能勉強人家陪著自己趕路。
如此過了十來日,兩人方才來到玄都山腳下的玄都鎮(zhèn)。
邊沿梅見鎮(zhèn)子熱鬧,不由笑道:“這兩年玄都鎮(zhèn)是越發(fā)繁華了,幾年前我也曾來過一回,只記得那會兒人口還要更少一些。”
沈嶠也是許久沒來,四下看了好幾眼:“是啊,青山不變,物是人非!”
他自小在山上長大,對玄都鎮(zhèn)也是熟悉得很,自然比邊沿梅更有感慨。
此時兩人正坐在茶寮歇息吃茶,邊上伙計聞聽此語,便湊過來插了一句:“這樣的熱鬧怕是不長久咯!”
沈嶠:“此話怎講?”
伙計:“哎,二位想必也知道,山下這些田地都是玄都山上道長們的,從前幾位掌教體恤我們生活不易,佃租收得很少,我們心里也是感激的,若非如此,也沒有玄都鎮(zhèn)這一日日的繁華熱鬧,可不知道新近這位掌教是怎么想的,前幾日忽然說要提今年的租子,還將數(shù)目提得很高,我們哪里受得了啊,連在此地經(jīng)營客棧食肆,哪怕是像我們這樣的茶寮也得交租子,若再這樣下去,誰還敢做買賣?我們東家說了,做完這個月,就收拾收拾回老家了!”
沈嶠:“新近這位掌教?是郁藹嗎?”
伙計搖搖頭:“好像不姓郁罷,據(jù)說是上個月才當?shù)恼平?,從前還是祁真人門下的大弟子……”
沈嶠:“譚?”
伙計:“對對對,正是姓譚!”
沈嶠與邊沿梅相視一眼。
“可我聽說原來不是郁掌教嗎,怎么又變成了譚掌教?”沈嶠壓下心中萬丈驚瀾。
伙計撓撓頭:“那小人可就不曉得了!”
說了幾句閑話,見又有客人進來吃茶,他趕緊撂下這邊過去招呼。
沈嶠慢慢皺起眉頭:“怎么會是大師兄當了掌教,郁藹呢?”
邊沿梅道:“我們是上個月底出發(fā)的,到了這里正好是月初,一路上錯過消息也是有可能的,回頭找人問問,沈道長先不必著急,等問明情況,我們再上山也不遲?!?/p>
沈嶠:“也好?!?/p>
既是要弄清情況,二人就得先找個地方住下,驛館商棧,素來都是打聽消息的好地方,邊沿梅對此輕車熟路,他帶著沈嶠進了一間規(guī)模中上,不大不小的客棧,又對沈嶠道:“那些商賈和江湖中人都有一個特點,除非是世家高門出身的,否則斷不會去太好的地方,反倒是這種環(huán)境,不好不壞,是最多人會選的,在這里打聽消息最好不過?!?/p>
沈嶠自然沒有異議,點頭表示贊同。
玄都紫府怎么說也是道門大派,自從郁藹宣布重開山門之后,陸陸續(xù)續(xù)都有不少年輕人求到這里來拜師學藝,這些人有的長輩是江湖人,但到他們這一代卻沒落了,有的則是聽多了武俠掌故,一心向往刀光劍影的人,其中不乏資質(zhì)不錯的,但他們毫不例外,都不會是什么豪門出身,因為如果是高門子弟,家族自然會為他們安排更好的路,沒有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求師。
不過正如邊沿梅所說,他們因此會選擇這種不好不壞的客棧作為落腳點。
一樓大廳人聲嘈雜,邊沈二人進去,尋了個位置坐下。
正巧旁邊也坐了幾個帶著刀劍的年輕人,無須他們多加打聽,對方已經(jīng)開始說起新近江湖上發(fā)生的事情。
有一人便道:“你們聽說了嗎,浣月宗宗主向狐鹿估下了戰(zhàn)書!”
沈嶠剛要去拿杯子,聞言心頭不由一震,動作也跟著頓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