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十六顆檸檬

井不算深，井底早已干涸，冰冷的井壁爬滿了苔蘚，可能是潮濕的緣故，整個(gè)空間散發(fā)著淤泥的腥臭味兒。

蘇淺一直緊緊挨著他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跳了下來。

暫時(shí)解除危機(jī)后，蘇淺憋了一路的眼淚，傾瀉而下。

她不敢放聲痛哭，只是默默地掉著眼淚。

男孩子不言不語，一直靜靜地注視著她。

剛才沒想那么多，這會兒，她開始擔(dān)心后續(xù)問題。

“我們會不會出不去？”

蘇淺抽抽噎噎地問他。

他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品質(zhì)——靜悄悄。

“喂……”

見他不回應(yīng)，她更擔(dān)心，聲音越發(fā)低了。

小姑娘很執(zhí)拗，烏黑濕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，像是一定要得到一個(gè)答案。

他往井壁靠了靠，半晌，才說：“不知道?！?/p>

沒想到會是這么個(gè)答案，蘇淺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他被她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哭聲攪得心煩意亂，眼前的小姑娘哭起來遠(yuǎn)沒有剛才跟在自己身后時(shí)那么乖巧。

終于，他冷聲制止她，“別哭了?！?/p>

被他冷冰冰的語氣嚇到，蘇淺抽噎的聲音戛然而止，只靜止了一秒，她抿緊嘴巴，雖然沒有出聲，可是眼淚還是嘩嘩直流。

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(gè)女生能哭得這么凄慘。

不屑于跟任何人解釋什么，可實(shí)在厭倦她的眼淚，他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塊巧克力，遞過去。

她小聲抽泣，瞧見巧克力，她吸了吸鼻頭，小小聲問他：“這是什么？”

“巧克力。”

她接了過來，包裝紙很精美，上頭全是英文，她一個(gè)都不認(rèn)識。

“甜嗎？”

小孩子就是這樣，遇見吃的，就忘乎所以。

她揚(yáng)起潔白的小臉，低聲問。

“嗯?！?/p>

他面無表情地應(yīng)了聲，算是回復(fù)。

她低頭去拆包裝紙。

因?yàn)檫€沒從剛才的驚魂一刻回過神，兩只小手都是發(fā)抖的。

拆了幾次，都沒能拆開。

他輕蹙眉頭，見她笨手笨腳，他奪過巧克力，三下五除二地就拆開了包裝紙。

小姑娘蹲在他身邊，臉上還掛著淚花，一雙明媚的大眼睛里卻忽閃忽閃的。

他拆開巧克力，丟給她。

深色的巧克力攤在她潔白的掌心，她彎彎眼睛，低頭去咬，忽而想到了什么，手指捏過巧克力，將巧克力用力掰開，一分為二。

劃分的不齊整，蘇淺猶豫了一會兒，將較大的那半塊遞過去。

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錯(cuò)愕，定定望著她，卻并沒有伸手去接。

“阿婆說好東西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。”

她眉眼彎彎地沖他笑笑，笑容很甜。

他低頭望著那半塊巧克力。

見他不為所動，蘇淺索性將巧克力直接塞給他。

爾后，她低頭咬起較小的那塊。

“好苦——”

才咬了也一口，她秀氣的眉頭就蹙成一團(tuán)，整張小臉也擠在了一起，瞧上去尤為滑稽。

興許是她的表情取悅了他，他竟然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
蘇淺驚訝地張大雙眼，“原來你會笑啊?！?/p>

聞言，他臉上的笑意頓時(shí)隱去。

蘇淺往他身邊靠了靠，學(xué)他的樣子，背靠著井壁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她問。

他沒理會她。

她也不惱，又咬了一小口巧克力，因?yàn)樽彀屠锖鴸|西，講話有些含糊不清：“我叫蘇淺。蘇東坡的蘇，深淺的淺，你呢？你叫什么？”

“與你無關(guān)?！?/p>

他冷冷打斷她。

蘇淺：“……”

她扁扁嘴巴，不吭聲了。

后半夜，井底冷得不行。

蘇淺只穿了條小裙子，凍得瑟瑟發(fā)抖，她睡得迷糊，下意識地就往他身邊靠過去。

他睡眠很淺，半睜著眼睛，就見女孩子整個(gè)人都依偎了過來。

他推了推她，她反而靠得更近了。

他很少跟人離得近，因?yàn)樵缁?，加之家庭原因，從小就?xí)慣跟人保持距離。

這會兒，女孩子的手指牢牢地攥著他的衣服，像是沒有安全感，完完全全地信賴著他。

他疑惑地注視了她許久，試圖去掰開她的手指，可她反而握得更緊了。

試了幾次，他放棄掙扎，由著她了。

……

蘇淺是被凍醒的，醒來時(shí)，井底依舊很黑。

一直等待著有人來救援，可毫無結(jié)果。

眼淚又開始往下掉。

像是斷了線的珍珠，一顆又一顆砸了下來。

他清醒后，就見女孩子雙手環(huán)膝，小聲抽噎著。

“不許——”

她兇巴巴地打斷他，“我哭我的，關(guān)你什么事?！?/p>

“……”

才硬氣了一回，眼淚又砸了下來。

他擰緊眉頭，不知道該怎么呵哄她，索性就不理會她，他想，哭得累了，她就老實(shí)了。

哪知道，她哭了足足一個(gè)多小時(shí)，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。

他煩透了。

“喂。”

“我不叫喂?！?/p>

他微微一怔，沉默幾秒，說：“蘇——”

蘇……

蘇什么來著？

“蘇淺?！?/p>

“嗯。”他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“我送你個(gè)寶貝，你別哭了，行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