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露露將做好的飯菜裝進保溫桶,拿了一個還沒有用過的新袋子裝好,騎上自行車,到門口的時候,程媽從廚房出來,“早點回來,等會兒去你外婆家,又要等你?!?/p>
“知道啦,半個小時就回來。不行你們先去,我自己過去?!?/p>
程媽扭著身子,看了她一眼,“配好的保溫桶袋子不用,又浪費一個,家里全是你那些東西?!?/p>
程露露嘟囔道:“這個好看嘛,我先走了,你們路上小心,不用等我。”
從新城區(qū)出來,沿著高速公路旁邊的小路騎車半個小時,就到苯酚廠。因為國家如今對污水排放的嚴格把控,許多化工廠沒資格獲取排放許可,生產(chǎn)的污水只能自行凈化,成本太高。苯酚廠邊上的小池塘在夏天散發(fā)著腐尸的臭氣,黑色的泥漿浸濕了泥巴地,惡臭彌漫。
程露露每路過一次就嫌惡一次,捂著鼻子加快速度,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騎到住宿區(qū)。苯酚廠白夜班輪流,有的車間三班倒有的兩班倒。李存根下午五點多下班,她在六點鐘到達,停好自行車,轉(zhuǎn)身一看,以往不管什么時候過來都打開著的房門緊閉,銀白的鎖頭掛在上面。窗簾拉著,瞧不見屋里的情景。
她踮起腳尖張望,用能傳達到五樓的聲音喊了幾聲,沒有回復(fù),泄氣地往臺階上一坐。
這一等就到了晚上,上下班來來回回的人都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。程露露站起身,往回走了幾步,可是一想已經(jīng)等了一個多小時,不見到人豈不是前功盡棄,最好讓他知道自己等得多么辛苦,從而補償她。
因為這一代的宿舍建在廠區(qū)不遠的地方,為了降低苯酚的侵害,周圍種著大量蘆葦。夏天一到,各色小蟲子在其中安家,最是能產(chǎn)生蚊蟲的地方。程露露憋著一腔委屈,快把裸露在外的皮膚抓破皮。
她氣哼哼地站起來,沖著自始至終緊閉的房門大聲道:“以后再也不理你了?!鞭D(zhuǎn)身推著自行車往外跑。
“你怎么在這里?”
剛剛走出大門,一只腳已經(jīng)跨上車,旁邊一道男聲傳來。程露露瞪著靠在樹邊懶散抽煙的男人,本來想發(fā)脾氣,一見到他那副松松垮垮的樣子,氣憤更多就轉(zhuǎn)變成了委屈,“你去哪里了?我等了你好久。”
“等我做什么?”李存根扔掉煙頭,鞋尖碾了兩下,外套往肩上一甩,邁步往里走,“進來吧?!?/p>
房間里面依然熱,太陽直曬一整天,仿佛一只加大火力的蒸籠。他累極了的樣子,渾身骨頭都是軟的,雙腿隨意岔開坐在床上,兩只手撐在身后,下顎線拉出清晰的線條,望著天花板。
程露露重復(fù)了一遍剛才的話題,她白白等了這么久,他理應(yīng)給個合理的解釋。李存根聽到她的話,起身從暖瓶里倒了一杯水,放在程露露面前,“等會兒我送你回去?!?/p>
“可是我做了你喜歡吃的東西,你還沒看呢。你到底去哪里了,之前我過來每次你都在的?!彼蚱粕板亞柕降?,“我等了你好久,腿上全是蚊子咬得紅包,又疼又癢?!?/p>
“我有事?!彼廊粵]回答。
程露露幾乎是用瞪的,看了他好一會兒,那人還是一副萬事不上心的死樣子,幾乎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他提起精神認真去看一眼。她不得不忍氣吞聲自己找臺階下,“就算練車也有規(guī)定的時間吧,那你把排出來的休息日跟我說一下,我不想再跑空了?!?/p>
“我這段時間忙,你過來也找不到我?!彼似鹧燮?,似乎沒有體會到她話里的意思,直接拒絕地徹底,或者聽出來了,只是懶得糾纏。
程露露最終氣哼哼從李存根家里出來,堅持不要他送,騎著自行車飛起來似的往家里趕。路上回頭看了一眼,一個黑黑的影子跟在不遠的地方,心里那口氣稍微消了一點,進家門后嘭一聲甩上門,沒有請他進來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