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爸爸這個人哪哪都好，就是優(yōu)柔寡斷、責(zé)任感太強(qiáng)。乖寶，按理說我不該在你面前說你爸爸壞話，大人的事情讓我們自己解決就好了，可我更怕瞞著你讓你傷心。你不必為媽媽難過，也不要生你爸爸的氣，你爸爸雖然年過半百開始糊涂了，可我不在乎，我不在乎就傷害不到我。在這件事情里，唯一會受傷的就是你，所以我親自跟你說，你要看開點(diǎn)?！?/p>
陳嬌哭笑不得，媽媽為什么對出軌的丈夫表現(xiàn)得如此寬容，她難道就不難受嗎？周玉芬滿是大氣地笑笑，“我跟你爸爸早過了為情愛要死要活的年紀(jì)了，我也不見得稀罕他。你放心，在他準(zhǔn)備為王萍負(fù)責(zé)時就立了遺囑，不管離不離婚，他的所有財(cái)產(chǎn)死后全是你的，張三李四占不到分毫，況且王萍年過四十，要她生也生不出來。他倆在一起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一陣，照樣過平淡日子。我現(xiàn)在覺得禮佛挺好，打算在這上面常住，你要愿意陪我，隨時來，不愿意就過你自己的日子。”
陳嬌難過地流淚，不明白為什么所有她在乎的事情都與愿望背道而馳，人生是如此無望。周玉芬嘆口氣，像個皈依的真佛，“每一個人生下來都在奔自己的生路，奔自己的死亡，遇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人，如果能一路走到尾那是緣分，中間分道揚(yáng)鑣，也不必糾纏。媽媽是個看得很開的人，你也不要執(zhí)著，爸爸媽媽都很愛你，王萍的存在改變不了任何事，乖寶，你懂嗎？”
“我不懂，我不想離開你們，不想你們分開。我要勸爸爸把王萍辭掉，我不管?！边@是陳嬌回來之后第一次表現(xiàn)出強(qiáng)勢的任性，說著就跑下山了。
早上天冷她穿了一件薄薄的針織衫，山腳下太陽出來之后溫度升高，出了一身汗水。她坐在石頭邊等車，一輛白色奧迪停在路邊，陳嬌看了一眼，扭開頭不作理會。
車上那人開門下車，一眼看過去是個高高的個子，瘦瘦的，很是清俊。陳嬌也設(shè)想過跟孟豫第一次見面，卻從來沒有預(yù)設(shè)過這種情況，她呆呆看著他，有點(diǎn)陌生。
孟豫站在原地，陪她愣了幾分鐘，小心翼翼挪到她面前，“阿嬌，你要去哪里？我送你吧?！?/p>
“我要去找我爸爸?！?/p>
孟豫把陳嬌送到公司門口，她坐在位置上許久沒動，他也不催促，就陪她等著。陳嬌深吸口氣，眼睛看著公司大門，對孟豫說，“謝謝你，我先下去了?！?/p>
他想說話的，看她避之不及的態(tài)度，忍住了，人畜無害笑道：“那你去吧，我這就走了，有機(jī)會再見。”
陳嬌蹲在花壇邊，腦子里亂糟糟的，直接沖上去鬧一場不是她的作風(fēng)。找爸爸哭，讓他把王萍趕走，還給她一個完整的家，還是有不如意的地方，破掉的鏡子補(bǔ)起來也不可能恢復(fù)原狀。
金烏西沉，她還沒下定決心，周圍寫字樓有人下班出來看見她，不免投來好奇的眼神。陳嬌不做理會，一道影子移過來擋住了視線，她掃了一眼，“孟豫，你走開?！?/p>
這話一出口，兩個人都愣了，她無意識向以前一樣對他半埋怨半撒嬌的說話方式，居然如此讓人懷念。孟豫蹲在她跟前，比她高出一大截，對上她的眼神，心先軟了，“阿嬌，你丟下我好久了，什么時候帶我回家?！?/p>
陳嬌將臉埋進(jìn)掌心，好一會兒抬起臉，眼眶濕紅，“對不起，算了吧?！?/p>
陳嬌朝門口走，越來越快，幾乎用跑的。孟豫跟在后面，拉住她不甘心道：“每次都是你決定，要不要在一起，要不要公開。阿嬌，你能不能問我一次。”
“孟豫，我今天心情很不好，你別惹我?！彼桓闭臉幼?，狠狠瞪著他。孟豫卻笑了，像讀書的時候一樣，無奈妥協(xié)的樣子，“好，我不惹你，等你心情好了我們再談?？墒悄隳懿荒軇e躲著我，好歹我名分還在呢?！?/p>
陳嬌拉住孟豫躲去一邊，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從大門駛出去，那是陳學(xué)兵的車。陳嬌也不說話，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前頭，她看見爸爸沒有回家，他陪著王萍逛超市，兩人有說有笑，儼然夫妻的樣子。
王萍幸福地挽著他，像擁抱著自己的全世界。是她疏忽了，在她面前，爸爸媽媽自然同框的時候多，就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媽媽經(jīng)常一個人睡的。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固步自封，家里發(fā)生那么大的事情也沒發(fā)現(xiàn)，而爸爸媽媽都還沒事人一樣，各過各的，這是不對的，不該是這樣的。
陳學(xué)兵擁著王萍走進(jìn)私人小區(qū)，陳嬌蹲在路邊上，抓著自己的頭發(fā)，完全不能接受。她在小聲說話，孟豫剛開始沒聽清，凝神細(xì)聽，她在說，“都是我的錯，媽媽要是不找我不會辭掉工作，爸爸不會不回家?！?/p>
孟豫聽不下去了，拉開她的手，“你在胡說些什么東西，這個世上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改變的，就像地球圍著太陽轉(zhuǎn)，就像黑夜白天交替。人類的感情會變質(zhì)，會喜新厭舊，會管不住自己的行為?！?/p>
陳嬌抬頭看向孟豫，孟豫深深凝視著她的眼睛，像第一次告白，“可我沒有，阿嬌，我一直在等你?！?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