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嘞!”
盛夏掛了電話,一邊挖著冰淇淋吃,一邊給童言匯報自己這幾天的養(yǎng)豬生活。
童言在實習,忙得腳不沾地,喝水的功夫跟她吐槽辦公室里一個“作精”少女,盛夏安慰她,“就當見識一下物種多樣性了,別生氣嘛!”
童言在那邊“喲”了聲,“幾個月沒見,你這言辭突然犀利了起來??!”
盛夏:“……被你傳染了吧!”
“扯淡!”童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聲音有些悵然,“我原本還擔心你心理上會不會有后遺癥,看來是我白擔心了?!?/p>
盛夏一下子沉默了,頓了好一會兒,輕聲說:“我神經(jīng)比較粗壯,沒什么問題,你別擔心啊!我在那邊,算是被照顧的很好了。”起初是費教授照顧她,讓她待在大本營活動,后來南下撤退,退的地方也是后方中心區(qū),戰(zhàn)火燒不到的地方,她除了起初受了點兒驚嚇外,幾乎沒受什么大的沖擊。
因為跟著醫(yī)療團隊一起撤下來的,有醫(yī)生對她進行過簡單的診療和心理疏導。
那時候精神壓力的確很大,但不是那種壓倒性毀滅性的撞擊,更多的是一種壓抑和焦慮,害怕和恐懼。身處其中,恐懼是難免的,但不至于壓倒她。
而且她不是孤身一人,身邊有同伴,有軍方的人一直在鼓勵安慰他們,告訴他們現(xiàn)狀,和后續(xù)大致的走向,危機解除后第一時間送他們回了國。
其實現(xiàn)在回憶起來是很可怕,但當時身處其中,反而沒想那么多。
過去才沒幾天,盛夏回憶起來竟覺得有些模糊了。她笑著搖了搖頭,吃著黑松露巧克力冰淇淋,喝著冰果茶,誰能想到,沒多久之前,她還穿著破舊的衣服,睡在潮濕發(fā)霉的毛氈墊子上,晚上沒有燈,偶爾能聽見炮火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,像是春雷的聲音。
現(xiàn)在的時光,盛夏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感到珍惜,她以前其實不很愛說話,但最近好像很喜歡碎碎念,跟沈紀年講話,一直嘮叨,說個沒完。
她不知道,沈紀年有多喜歡她嘮叨。
……
童言一時沉默,那樣的環(huán)境,怎么可能會好,她想想都覺得后背發(fā)涼。其實以前也經(jīng)常能看到新聞,哪里和哪里打起來了,哪里又爆發(fā)了戰(zhàn)爭,很遙遠,遙遠得覺得不真實,那些屏幕里的死亡和戰(zhàn)火好像隔著一個次元壁,就算偶爾揪心一下,也沒多少觸動。
其實人類的感情有時幷不共通,很多時候除了感同身受之外,還有一個詞叫事不關(guān)己。
但盛夏被困在坎博隆那幾個月,她每天都盯著新聞,看哪里又在打,炮火炸響的時候,她總是會忍不住一哆嗦,總會想,她的盛夏是不是就在附近,有沒有受傷,有沒有……
半夜三更去騷擾沈紀年,問他有沒有盛夏的消息,聽見他清醒又嘶啞的嗓音,就知道他又失眠了,她一邊擔心盛夏,一邊又擔心盛夏萬一哪天回來了,估計沈紀年都要猝死了。
有一次她勸沈紀年,“你可要照顧好自己??!別盛夏回來了,你垮了,她會自責死的?!?/p>
他說:“我知道?!?/p>
還有一次她在學??匆娝?,是六月份,畢業(yè)典禮那天,他戴著學士帽站在草地的雕像前,有幾個女生過去問可不可以和他合影,他迷茫地抬了下眼,最后搖了下頭,話都沒說半個字,只是盯著雕像發(fā)呆。
那是當?shù)匾粋€民間雕塑家的作品,叫“伴生”,盛夏從前很喜歡,有事沒事跑過來坐一坐,給它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拍攝。
童言沒藝術(shù)細胞,反正也看不出來有什么好的,只記得底座上刻著一行小字:你走來,剎那天光大開。
那幾個女生悻悻離開了,大多數(shù)女孩子還是喜歡溫和有趣幽默熱情的男生,高冷這一類只適合在電視上看看,或者放在二次元里萌一下,放在現(xiàn)實里,再大的魅力都讓人望而卻步。
人走遠了,女生才小聲吐槽,“拽什么拽?。≌媸堑?,合個影而已,有必要這么高冷嗎!”
童言知道,其實沈紀年不是那種高冷的人,他的感情是極度內(nèi)斂的,你要靠他很近,很近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他溫度。
但很少人能靠近他。
大概迄今為止,只有一個盛夏,所以他滿腔的熾熱和愛,都交付給盛夏了。
他在想念盛夏,童言能感受到。
哎,童言不想去回憶這么傷感的事的,只叮囑她,“你老公是我見過最模范的老公了,這么多年了,對你還是那么好,你可要珍惜?。∥椰F(xiàn)在就祈禱他眼瞎的毛病不要好,然后你們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。”
盛夏笑罵了句,“我可去你的吧!”
“好了,不跟你說了,我得去工作了?!?/p>
掛了電話,盛夏又收到沈紀年的轉(zhuǎn)賬。
1后面好多個零。
他說:過兩天開個副卡給你,先用著。別吃冰淇淋了,不然回去收拾你。
盛夏一口咬在勺子上。心跳都跳停了。
他怎么知道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