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
不過天冷,床小擠著倒也很暖和。
唯一的缺點是手腳伸展不開,盛夏晚上總是拍到他,他睡覺又醒,有時候只能握著她手睡,免得她亂動。
其實還……挺好的。
盛夏體質是偏涼的,冬天手腳總是捂不熱,以前冬天沒有暖氣的時候,姥姥喜歡在她被子里放很多暖水袋,她睡的時候,被窩里就是暖的。其實更小的時候--爸爸還活著的時候,她喜歡把手腳揣在爸爸懷里。那時候家里養(yǎng)了一只肥肥的皮毛鮮亮的貍貓,盛夏也很喜歡抱著它。
就像現(xiàn)在抱著沈紀年,那種懶洋洋的溫暖的感覺,會讓她覺得很幸福。
雪一直下,風也凜冽,外面冷得像冰窖,出一次門,盛夏覺得能脫一層皮,最喜歡的時候就是晚上,什么也不做,只是抱著他,時間過得很慢,氣氛安靜,彼此的呼吸纏繞在一起,時光溫柔的不像話。
沈紀年是很無奈又好笑的,每天早上醒過來盛夏都在他胸口壓著,有一次做夢夢到自己喘不過來氣,結果醒過來就看見她半個腦袋抵在他胸口,側著身子,很乖巧地偎在他懷里,抱他抱得緊緊的。
那種感覺,其實是很微妙的,有種微妙的幸福的感覺。他摸了摸她的臉,側身對著她,把她攏進懷里,才又睡了。
有時候半夜醒來她不在懷里會下意識去摸摸她,怕她滾到被子外面去。
過年老家來了很多人,每天都有后輩來拜訪爺爺奶奶,什么姑姥家的小兒子,姨媽家的女兒女婿,二爺爺家的堂哥堂弟,三爺爺家的龍鳳胎外孫子孫女……有些盛夏之前見過,有些都沒聽說過。
其實很多遠房的親戚都不怎么來往了,互相之間聯(lián)系微弱,靠著老人家才能過年時候見一面,不過雖然不常見面,但大家對沈紀年似乎都比較關懷一點,畢竟優(yōu)秀的孩子是個參照物,對于他的人生軌跡,都比較好奇。
“阿年在哪兒上學來著?”“Z大啊,這么厲害,畢業(yè)了做什么?”“律師好啊,進法院也不錯,檢察院是什么地方?”“工資會不少吧!”“真出息!”“帶女朋友回來過年?”“長得真乖巧?!薄笆裁磿r候結婚吶?”“早些要孩子啊,年紀越大精力越不濟?!薄艾F(xiàn)在就該多調理調理身體?!?“小夏太瘦了,得好好養(yǎng)一養(yǎng)!”……
盛夏跟著沈紀年稱呼,見人先問好,其余時間不怎么說話,盡量降低存在感,只是存在感依舊很強,都喜歡說她和沈紀年事,起初還不是很習慣,覺得怪難為情的,總感覺自己還小,在長輩面前談感情的事,莫名心虛。后來才慢慢適應了,旁人調侃她,她還能笑著回兩句。
倒是沈紀年,一直回答的無比坦然。
有次盛夏帶著那對兒小雙胞胎從外面回來的時候,就聽見他跟長輩說:“商量好過段時間會先把證領了,婚禮等畢業(yè)后辦??赡軙缫稽c,不過確定了也沒必要再拖。”
那對兒小龍鳳胎才七八歲大,哥哥很沉穩(wěn),妹妹卻小機靈鬼,聽見沈紀年的話,嘻嘻笑著:“我就說,你是舅媽。”
妹妹很喜歡她,每天都扯著她的袖子舅媽舅媽舅媽地叫,盛夏悄悄地委婉地跟她講,“叫我阿姨就好?!笔裁炊歼€沒定,這樣叫似乎不太好。不過并沒有什么作用,妹妹很皮,越不讓她做什么,她越來勁。
沈紀年有時候看她一臉窘迫,會過來蹲下身警告妹妹,“別欺負你舅媽。”
妹妹會像個小大人一樣,捂著嘴挑眉竊笑,撒著嬌說:“好啦好啦,那舅舅要買糖給我吃?!?/p>
沈紀年有隨身帶糖的習慣,塞給她一把,又塞了一顆到盛夏嘴巴里。兩邊都哄好了,才起身走開。
盛夏嚼著水果糖,被妹妹狠狠恥笑了,“舅媽你好像小孩子哦!”說完抱著她親了親,“我沒有嘲笑你啊,我答應舅舅不能欺負你的?!?/p>
盛夏:“……額?!?/p>
后來晚上放煙火,妹妹扯著哥哥的手去點火芯子,盛夏在旁邊看著他們,怕他們受傷,結果被扯到一邊站著,“舅媽乖啊,很危險的,我待會兒叫舅舅來陪你玩?!?/p>
……盛夏覺得自己一點兒威嚴都沒有了。
見證了沈紀年和盛夏早戀的表哥也來過一次,看見盛夏,賊賊地笑著,“我的愿望是,每年都能看到你,這樣我就可以一直相信愛情了?!?/p>
喝完酒還和大家講沈紀年和盛夏早戀的趣事,什么別看紀年沈穩(wěn),其實肚子里全是壞水,忽悠得人小姑娘團團轉。后來還鼓動盛夏給他點兒苦頭嘗嘗,說可不能讓他太順利了,“他這人,從小到大,事事順心,找女朋友都比別人省心,這也太不公平了。 ”
盛夏:“……”
幾個年紀小的更是好奇,躍躍欲試地想跟爸媽發(fā)表早戀不可怕的“哲學論題”。沈紀年被長輩押著去敲打,摸著幾個小蘿卜頭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:“首先,我成績很好,其次我把我老婆也教得成績很好。所以呢,學習才是最重要的?!彼闹鴰讉€小孩的腦袋,“好好學習?!?/p>
老家住了沒幾天,親戚朋友鄰居,都知道沈紀年和家里那個女孩,已經定下了。
關于領證結婚,盛夏其實沒什么概念。潛意識里,她希望能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。所以聯(lián)結的鈕扣無論有多緊,她都不會抗拒。只是她沒想過會這么快,畢竟學業(yè)還沒結束。
過完年沒幾天就要開學了。一直在鎮(zhèn)上住著,與世隔絕似的,教授打來電話問她幾號到學校的時候,她才意識到,快開學了。
“我大概,過完十五去學校?!?/p>
“能早點兒過來嗎?”
“教授您……是有事嗎?”
“馬拉瑞拉這邊有消息了,我想再去一趟,一些資料要整理,還要做一份報告交給日報社那邊,我覺得你應該比較熟悉,想讓你幫我資料。而且我叫了李亞輝的妹妹,我跟她不是很熟,不過聽說你們以前是同學,所以可能交流更方便一些?”
盛夏其實有些摸不準狀況,仔仔細細問了一遍,原本說的人口販賣新路線,是發(fā)達國家向第三國家的輸入路線,但其實主要販賣人口是發(fā)達國家的流動人口,大部分還是第三國家流動過去的特殊職業(yè)人群,比如妓·女、乞丐、底層務工人員。這一類人缺少自我保護意識,尤其有色服務行業(yè),出事后自己或者家人都羞于求助,導致很多無頭案子,也使人口販賣更加猖獗,以至于逐漸形成產業(yè)鏈。李亞輝跟蹤過很多地方,最開始吸引他的是一艘叫“瑪卡”的客船,這條船上死了一個水手,李亞輝路過港口的時候,水手的太太跪在燈塔下嚎哭,用英文血書: “我丈夫是被人殺死的。”
這似乎不是一件值得去注意的事,生老病死,人生八苦,每天都在輪番轟炸這個世界,看得多了,同情心都很難捧出來。
他漠然地走過去,然后聽到水手太太說了句中文,“船上都是水鬼……”
水鬼在當?shù)匚幕惺穷愃朴跊]有身份的人,一些乞丐或者孤兒會被私船吸納做廉價勞力,但是數(shù)量不多,不然不容易躲避政府的審查和盤問。而且為了不被發(fā)現(xiàn)--這種事情被發(fā)現(xiàn)是要罰款的,他們會讓那些人盡量不下船。這就像國內非法使用童工總是偷著藏著是一個道理。
李亞輝蹲在水手太太的身前,看了她寫的控訴書,看得出來她文化程度不高,說的話顛三倒四,在這邊跪了很久了也沒有人理會她。大概路過的人都覺得一個粗俗婦女在無理取鬧。
“你丈夫什么時候死的?”
“昨天晚上,一大早通知我去領人,尸體都臭了,說是得急病死了,怎么可能,我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捂死的?!笨从腥诉^來,水手太太很激動地直起身子,眼睛瞪得很圓,鼻孔放大,呼吸又深又快,像在極力克制著什么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李亞輝好奇地問了一句,“我是說你怎么看出來是被摀死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