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氏摸著女兒腦袋,溫柔慈愛,臉上看不出半點(diǎn)難過的樣子:“你還小,偶爾犯點(diǎn)錯也不打緊。只是吃一塹長一智,心里記著就行。日后再遇到同樣的處境,可別再犯同樣的錯。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,莫要自己先亂了自己的陣腳。”
“女兒記得了。”葉榕見母親始終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,忙問,“今兒女兒不去,母親也能解決?”
刑氏說:“不然你以為你祖父是誰派人去請的?傻孩子,你不必?fù)?dān)心娘。若這點(diǎn)自保的本事都沒有,娘又怎么在偌大的侯府立足?!?/p>
母親聰明睿智,葉榕是知道的。其實(shí)母親也很善良,根本不是父親口中說的毒婦。
母親行事,是有原則的,只要別人不侵犯她的底線,她是懶得計較的。但若是有人覬覦了屬于她的,她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。
行事果敢,絕不拖泥帶水。
但弒殺親夫畢竟不是好事,殺人犯法,葉榕也絕對不會讓母親走到這一步。
唐氏是當(dāng)晚就被送回唐府的,送唐氏回去的,是老侯爺身邊的人,還特意向唐家人解釋了一下原因。因?yàn)楫?dāng)時天色太晚,唐老夫人沒說什么,也沒讓兒子說什么,只讓女兒先去休息。
唐氏哪里睡得著,一夜都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的。她被趕回來了,可怎么辦?她什么時候才能回去。
唐氏覺得不能坐以待斃,不管她犯了什么錯,至少她替葉家生了一雙兒女的,她于葉家是有功勞的,葉家不能這么對她。何況,她兄長如今是有軍職在身的,唐家不是無名小卒,他們不能這么羞辱唐家。
思及此,唐氏穿了衣裳便去找自己兄長。
但唐統(tǒng)天沒亮就去營里當(dāng)值了,只有她嫂子唐夫人在。
“你哥一大早就走了,不過他讓我給你留個話,讓你不必?fù)?dān)心?!碧品蛉巳鐚?shí)跟小姑說,“你哥近來有升遷的可能,等他升上去了,再帶你去葉家找說法。只是這段日子,得委屈你待在這里了?!?/p>
唐氏聽不得“委屈”二字,一聽就抹眼淚。
“那個毒婦,她先害我桃兒的?!碧剖峡拊V,“她找了個厲害的嬤嬤來,說是教桃兒規(guī)矩禮儀,可私下卻各自怠慢桃兒。桃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,我豈能放任不管?!?/p>
“夫人,樊家夫人和小姐來了?!?/p>
唐夫人還沒來得及說些安慰的話,一個丫鬟進(jìn)來稟告。
“快請進(jìn)來?!?/p>
唐統(tǒng)跟樊賓,都是市井出身,然后一點(diǎn)點(diǎn)從底層爬上來的。所以,唐家跟樊家走得很近,唐夫人與樊夫人關(guān)系也十分要好。
兩家但凡哪家出了點(diǎn)事,另外一家都會過來,幫著一起想辦法。
樊夫人之所以一早就過來,是因?yàn)樘品蛉瞬钊巳フ埖?,說是小姑被葉家趕了回來,請她來一起商量大事。樊夫人聽后,覺得這是天大的事情,早飯沒吃就過來了。
樊家有位小姐,叫樊昕,今年十三歲,跟葉桃一般大。葉桃從前常常會往舅舅家跑,而唐家樊家兩家又交情深厚,樊昕也常來唐家玩兒。所以,葉桃跟樊昕關(guān)系十分要好。
葉桃平時沒少在樊昕面前說她嫡母嫡姐的壞話,加上樊昕平時偶爾與母親出門參加宴會的時候,也時常會遭受那些世家夫人小姐們的嫌棄,所以,樊昕心里其實(shí)也特別不喜歡那種世家大小姐。一個個端著,人前笑得端莊大方,人后卻甩各種臉色,著實(shí)假的很,她看到她們就嫌惡心。
樊昕平時偶然一兩回也有與葉榕母女碰面的機(jī)會,母女倆一樣,端著架子,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,只拿鼻孔看人。不就會幾句酸詩么,天天人前賣弄,覺得自己多風(fēng)雅似的。
還嫌棄她這種將門出身的人。
樊昕性子直,不愿看那些人臉色,那種賞花喝茶的宴會去了兩回后覺得沒意思,就沒再去。
于是葉桃再跟她抱怨嫡母嫡姐如何不好的時候,她就更深有體會了。所以唐姨娘說什么,她也都信。
“她們竟然敢合起火來這么欺負(fù)桃兒?”樊昕一拍桌子,氣得半死。
有人呼應(yīng),于是唐姨娘哭得更兇,也把自己說得更可憐。
“你們都沒看到,那么粗的一根針啊,全扎在我桃兒手臂上。那老嬤嬤得了刑氏指令,百般苛責(zé)虐待我桃兒。桃兒暈倒的時候,已經(jīng)好幾天沒進(jìn)一粒米了?!?/p>
她哭得特別傷心,跟真有這回事一樣:“可憐我們母女勢單力薄,榮哥兒又不在家,盡是叫她們母女欺辱去了。如今,竟還有老侯爺替她們撐腰?!?/p>
“我又不在府上,日后我桃兒可怎么是好啊?”
唐姨娘伙同侄子唐澤一起算計顧家大爺?shù)氖聝海品蛉耸呛髞硎虑閿÷逗蟛胖赖?。對小姑利用自己兒子這事,其實(shí)她挺耿耿于懷的。
不過,唐家能有如今的地位,也是多虧了小姑。有些話,唐夫人幷不好說。
不管小姑說的是不是真話,唐夫人都是會選擇相信的。她搖頭,嘆息道:“都說寧做窮人妻,不做富人妾,外人瞧著覺得我們家姑娘威風(fēng),竟進(jìn)了侯府大門??伤艿目?,又有誰知道呢?!背榕磷幽ㄑ蹨I,“偏又遇到一個這么厲害的主母,好在素日里世子爺還能護(hù)著幾分。”
“否則的話,盡是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。”
樊夫人忙附和著:“是啊,是啊,誰說不是呢。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,平時瞧著端方嫻雅,其實(shí)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,都是笑面虎。”
“只是……開弓沒有回頭箭,這哥兒姐兒都生了,再說這些,已然來不及啊。”
樊昕說:“要我說,離了那虎穴之地才好。唐家又不是沒有門第,離開侯府,唐姨又還年輕,另外婚配何嘗不可?”
過慣了侯府錦衣玉食的好日子,又習(xí)慣了世子爺那清風(fēng)雅月般的貴公子哥的獨(dú)寵,她又有兒子傍身,唐姨娘怎么可能會離開侯府。
只哭著說:“我死了都無所謂,我桃兒榮哥兒怎么辦?他們還小。我在的時候,他們都得這樣的迫害,我若是不在了,他們還不被毒婦吃了啊?!?/p>
“我若另嫁,于榮哥兒名聲總歸不好。日后中了進(jìn)士做了官,也得被人取笑?!?/p>
瞄了眼樊昕,想起嫂子說的顧家二爺瞧上她的事兒,唐氏心里不免有些嫉妒。樊家算什么,樊昕又算什么,可她偏有那樣的福氣,竟能叫顧二那個傻子看上了。
“還是昕姐兒好福氣,聽說,已經(jīng)在跟顧家二爺議親了?若是成了,日后可就是顧家二奶奶了?!?/p>
樊昕卻不愛聽這樣的話:“有什么福氣不福氣的,我看上的是他這個人。只要他人好,便是一窮二白,我也愿意?!?/p>
唐姨娘只覺得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,盡說風(fēng)涼話。
唐姨娘是怎么想樊昕的,樊昕不知道。不過,她心里卻再次把葉榕母女恨上了。
十一月初六這日,明陽大長公主壽誕,因?yàn)轭櫠旑欔瓶粗辛朔?,所以顧家也破例給樊家下了請?zhí)?。樊昕自然是跟著母親一起來了,卻正好在顧家碰上葉榕母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