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番外-顧旭
西南邊境之地,夏冬兩季氣候差走兩極分化,冬日陰冷濕寒,夏日高溫高曬。春秋季短,一年四季,百姓的日子可以說都不是很好過。
加上又地處邊疆,境內常??梢姰悋皝碜錾獾纳倘?,當然,也常見劫匪逃兵燒殺擄掠。反正天高皇帝遠的,坐鎮(zhèn)貴京的天王老子也管不著,小鬼們可不得使勁早作。
早年這里的百姓日子不說是水深火熱,但也絕對好不到哪里去。但近幾年來,從京中來了兩個顧姓的鎮(zhèn)僵大將軍,此二人不但殺水匪告貪官,且還在閑暇之時幫助百姓們一起勞作,深得當地百姓的擁護愛戴。
久而久之,百姓們再看此二位顧姓兄弟,跟看自家小子差不多。此二位顧姓兄弟不是別人,正是顧旭顧昶兄弟二人。
顧昶還好,身邊有妻有妾,也就沒人操心他的人生大事。但顧旭就不一樣了,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,又是京中勛貴子弟,文韜武略氣質不俗,加上人也有本事,又張得極為英俊……
才來幾年,就虜獲了一大批邊疆少女少婦大姐大媽們的芳心。前仆后繼,熱心鄰居們給他說過幾十上百回媒了,但他恁是哪個都沒瞧得上。
顧家兄弟不是流放而來,是奉天子旨意前來保家衛(wèi)國的,是有軍職在身。所以,雖然這里條件不太好,但兩進的院子還是有一處的。
不過,顧旭沒住在這兩進的院子中,而是搬去一所普通的農舍去住。如今兩進的院子,就只顧昶一家三人在住。
顧旭這么做,自有他自己的原因。但顧昶不知道,就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兄長,心中倒是極為愧疚。
兩進院子,在這苦寒之地算是十分體面的了,但是跟京城里那顧家大院比起來,簡直就是牛棚。顧昶覺得,兄長肯定是照顧體恤他的兩個女人,這才搬出去的,所以他愧疚。
但其實……顧旭不是因為這個。
顧旭是光棍,平時一心撲在事業(yè)上,也沒人管得著。但顧昶有妻有妾,卻是不一樣。但如今顧昶心思也不在內宅上,他與兄長一樣,都是希望于功業(yè)上有一番作為。
男人們有事業(yè)可以忙,熬得住,但女人卻未必熬得住。這里生存條件差,什么都沒有,沒有茶會詩會,沒有花宴酒宴,外面不是太冷就是太曬,又不愿出門……樊昕還好,她有武藝傍身,平時沒事還可以在院子中耍耍刀劍,又或者可以出門助人為樂。
但葉桃就不一樣了,她會的那一套在這里完全行不通。所以,她才是最無聊的那一個。
無聊了,自然就會找事情做。但顧昶明顯不理她,樊昕有身手,二人一言不合就動手,葉桃又打不過,所以虧吃得多了就不去自討沒趣了。
這日顧昶去兄長顧旭的住處,于門前拴了馬,進屋后,見有個四十左右的婦人帶著個十七八的妙齡女子在,他嘴一歪,哂笑了下。
顧旭冷漠的眼神晙了他一眼,無視他,繼續(xù)對那媒婆子說:“阿婆的好意我心領了,只是我的確沒有此意,還希望阿婆日后不要再替我操勞?!?/p>
能做媒婆的,臉皮都不會太薄,所以被拒絕了,也能再周旋幾番。
“顧將軍可是心中有了意中人?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?!比缓笠膊淮櫺裾f話,她又自顧自道,“嗨,誰年輕的時候還沒個心上人啊,這都不是事兒。有又怎么樣?這不是也沒能在一起嗎?”
“沒在一起,就說明沒緣分。人啊,還是得往前看,還是得珍惜眼前人?!泵狡乓贿呎f,一邊眼睛朝姑娘那邊挑,“瞧我們阿繁,正是青春美貌,我可以保證說,她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姑娘了?!?/p>
“阿繁不但人長得美,心地也善良。顧將軍,你若是娶了他,不虧的?!?/p>
顧旭出于禮貌,目光淡淡朝那個叫阿繁的姑娘掃去一眼。但沒有多看,只說:“阿繁姑娘的確貌美如花,但顧某心意已決,還望阿婆不要為難在下?!?/p>
而后起身,下逐客令道:“我弟弟來找我,想必是有要事相商。阿婆與阿繁姑娘,還是請回吧?!?/p>
顧昶立即嚴肅說:“大哥,我找你有大事。”
那媒婆沉沉嘆息一聲,無奈,但還是走了。叫阿繁的姑娘卻有些賴著不肯走的意思,一步三回頭,走得極慢,就盼著身后的如意郎君可以開口留下她來。
但顧旭看都沒再看一眼。
等客人走后,顧昶說:“真就沒瞧得上的?”
顧旭明顯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:“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在家,你不待在家里好好陪著自己的家人,跑我這里來干什么?”
顧昶說:“你是我大哥,怎么就不是我家人了?”
顧旭沒說話,顧昶嚴肅了一些,說:“不瞞你說,那個家,我是越來越不想待了,沒意思。有時候覺得,忙點比閑下來好,我寧可在外面領兵打水匪,也不愿意回那個地方去。”
說到此處,他苦笑搖頭。
顧旭依舊沉默,沉默了一會兒,還是勸著說:“你心里還有她嗎?”
這個她指的是樊昕,兄弟二人都心知肚明。
顧昶重重呼出一口氣來,側身看向窗外說:“要說沒有,是不可能的。雖然過去多年,但曾經的那些往事,我永遠會記得。但要說有,我心中也明白,彼此再也回不到過去了?;蛟S……她根本沒我想像中的那么好。”
顧旭點點頭說:“我給不了你好的建議,怎么做,你自己跟著心走。”
顧昶明顯不愿提這一茬,說了幾句,話題便又歪到顧旭身上。他四下環(huán)顧,這里的陳設再是簡單不過了,兄長說不是因為他才來這里住的,可他實在猜不透為什么就看中了這里。
“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,我瞧著,也沒什么特別的?!?/p>
聞聲,顧旭只笑了笑。
這個地方的確不特別,但卻是曾經他跟榕兒一起住了十年的地方。他們彼此人生最美好的十年,都葬送在了這里。
他們在這里有了兒子,有了女兒,一家四口,生活得很是和美幸福。
于別人來說,這里什么都不是,但是于他來說,這里卻是一塊寶地。此生余年,若能一直住在這里,他也無憾了。
顧旭還清晰記得這里所有的陳設歸置,他住進來后,把一切細節(jié)都按著那一世妻子布置的樣子來布置。甚至有的時候,他睡得迷糊,隱約間,他都能看得上妻子于屋內忙碌的身影。
或是坐在床邊縫補衣裳,或是于燈下看書。又或者,親自監(jiān)督一雙兒女的功課。
有時候,他也能夢到這些。每回又做夢的時候,他就希望可以一直待在夢境中不出來。
顧昶留了下來吃飯,兄弟二人都不嗜酒,簡單吃了點,顧昶在天黑前就回去了。
顧旭早早歇下,睡得朦朧的時候,他又見妻子坐在四角桌邊看書。一身極為普通的粗布麻裙,簡單的竹制釵環(huán)束著頭發(fā),桌角點著燈,襯得她側顏溫柔又嫻靜。
他如往常一樣,沒跟她說話。他知道是夢,怕一開口說話后,夢就會醒了。
這次的夢比較長,他就這樣歪著腦袋虛瞇著眼睛望著人,好似過了很久。外面天一點點亮了起來,忽然間,傳來一陣砸門的聲音,緊接著,伴隨的便是顧昶的喊叫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