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1 章 平胸

唐歡再次恢復(fù)意識時，差點被惡心死。

布滿灰塵的破廟，地上散發(fā)著難聞氣味兒的茅草，還有遠處她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東西……

顧不得理清這個身體的記憶，她捂著嘴沖了出去。

外面烈日當(dāng)空，灼熱氣流火烤般圍上來，似要吞噬她這個難得出現(xiàn)的活物。唐歡一口氣跑到旁邊樹林里，倚樹喘息。喘著喘著，四肢無力滑到地上，肚子餓得咕咕直叫。

好像很久沒有餓成這樣了。

唐歡難受地捂著肚子，這一低頭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身上衣裳破破爛爛，兩只小手黑不溜秋，使勁兒一撮，一層泥。

遠處隱約傳來流水聲，唐歡毫不猶豫循聲奔去，心中悲號不已。不用想，單看這身打扮，這估計就是她最慘的一場夢。

好不容易當(dāng)回夫人，轉(zhuǎn)眼便淪為乞丐了！

在河里搓了三四遍，逆流換了三四處地方，直到身上被她搓得發(fā)紅了，唐歡才跌坐在一塊兒石頭后，斜靠著河岸，在陰影里閉目沉思。

這次，她是個啞巴！

一個還算機靈的小乞丐，知道女扮男裝混在流民中，一直逃到江南這片富庶之地。前面再走三里地就是一個小縣城，小乞丐打算在破廟里睡個午覺，下午天涼快些再去縣里討飯吃。眼下雖已入秋，但七月流火，秋老虎還是挺霸道的。

至于小乞丐姓甚名誰，她本身都不記得了，只知道自己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……

等等，十五六歲？

唐歡猛地坐起身，朝胸口看去。

看完了，她不甘心地用手?jǐn)D……

就這兩個扁饅頭，真有十五六歲？

怎么可能！小尼姑錦枝都是這個年紀(jì)，胸口跟她本人當(dāng)時的情況差不多，都已經(jīng)很傲人了！

如果不是啞巴喊出來的聲音太難聽，唐歡真想仰天大罵三聲！

她不在乎啞巴，女人嘛，只要人美身段好，勾到男人并不困難?？?，可現(xiàn)在，頂著這樣一副干巴巴的小身板，乍一看真跟個十三四歲少年似的，宋陌瞎了眼才想對她下手吧？

哦，對了，宋陌在哪兒？

唐歡勉強鎮(zhèn)定下來，奈何無論她怎么想，記憶里都沒有宋陌的存在。

幸好有小尼姑那場夢的經(jīng)歷，唐歡望向前面小縣城的方向，宋陌，應(yīng)該在那里吧？

一個月說短不短說長不長，唐歡不想浪費時間，就著大日頭把乞丐原來那身破衣服洗凈晾干，再搓了幾把野草將汁水抹到臉上，掩蓋住原身還算細(xì)白的臉蛋，衣服上也弄了點，這才捂著肚子往城里走。

男人可以長得比女人還美，但能否招搖過市，得看他是什么身份。

她現(xiàn)在是個乞丐，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乞丐，這副容貌，甭管是男是女，被人盯上了都沒有好下場，只不過女子身份更危險而已。唐歡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，如何自保，她得心應(yīng)手。城里魚龍混雜，在沒有安穩(wěn)下來之前，她還是先扮作一個邋遢的男乞丐吧，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進城后，唐歡別的沒干，先去賭場門口撞人，順手摸了一個錢袋。既然有錢來賭，那家里肯定不缺這幾兩銀子了，與其輸給旁人，不如發(fā)發(fā)善心接濟她這個可憐兮兮的乞丐吧。

有了錢，唐歡沿著主街溜達，一邊暗暗留意身邊人的談話，看看能不能聽到點關(guān)于宋陌的消息，一邊盯著兩旁的鋪子。消息沒聽到，一個成衣鋪子卻很快躍入眼簾。

唐歡想買女裝，可是，看看身邊一位胸脯鼓鼓的半老婆子，再看看自己那里，她沒臉穿女裝。

在掌柜嫌棄的目光中，唐歡挑身細(xì)布男裝，順便在店鋪里面試衣裳的地方換了，出來時，搖身一變，已是俊兒郎。雖衣著樸素，但看她俊美五官上乘氣度，掌柜立即認(rèn)定這位小哥兒是個落難公子，態(tài)度頓時殷勤起來。

唐歡先給掌柜半錢銀角子，比劃著讓他送來紙筆，然后問他知不知道宋陌這個人。九場夢唯一對她有利的，便是宋陌一直都叫宋陌，方便她打聽。

有了好處，掌柜并不在意客人是聾是啞，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。

唐歡面無表情地聽著，心想宋陌終于做個好歹能拿出手的夢了。

宋家祖上是做燈籠的。

所謂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狀元。憑著宋家祖祖輩輩鉆研出來的好手藝，宋家燈籠在府城乃是首屈一指，曾多次在元宵中秋花燈會上奪魁。有次新任知府盛贊宋家燈籠巧奪天工，于次年元宵將一對兒燈籠作為貢品送入宮中。圣上聽說有官員送燈籠做貢品，心中好奇，待見了宋家精心制作的燈籠，龍顏大悅，當(dāng)場下旨，命宋家每年元宵都要上貢一對兒花燈。

自此，宋家一舉成名，前來訂做燈籠的達官貴人絡(luò)繹不絕。

宋家并沒有因此洋洋自得，依舊守在這個小縣城，雇四五個學(xué)徒，宋家族人每月只做三對兒燈籠，做完了，誰來訂做也都要等到下個月，按順序接單。學(xué)徒得宋家家主指點，手藝也屬上乘，一般富貴人家因為排的太長不愿意等，便退而求其次，反正拿出去說一聲是在宋家做的，都很有體面。如此，宋家燈鋪生意興隆。

到了宋陌這一代，父親早死，是他們祖父將宋陌哥倆拉扯養(yǎng)大。長子宋啟承接家業(yè)，次子宋陌因天賦聰穎，祖父送他去官學(xué)讀書，年方十八便連中三元，廷試被圣上欽點狀元。只是，就在宋陌準(zhǔn)備去翰林院任職的當(dāng)頭，忽聞長兄暴病噩耗。宋陌當(dāng)即向圣上辭官，言明回家替兄守孝，另承襲祖業(yè)。

堂堂狀元郎回家做燈籠，圣上不舍明珠蒙塵。宋陌則稱朝廷人才濟濟，不缺他宋陌一人，但宋家制燈乃是祖?zhèn)魇炙?，不該斷絕在他手里，言辭懇切。圣上大贊，又因欣賞宋陌書畫，便命宋陌學(xué)成后，宋家上供燈籠均由宋陌來做，賜名“狀元燈”。

三年后，宋陌學(xué)成，呈上第一對兒狀元燈。手工精湛又兼文人風(fēng)雅，圣上贊不絕口。宋陌名噪一時，雖為不入流的手藝工匠，因他貌若潘安才名遠播又得圣心，不少名門閨秀都有意與之結(jié)為連理。

宋陌卻揚言而立之前不談婚事，一心制燈，委婉推拒了眾多令旁人欣羨的好親事，一拖拖了六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