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鹿一眼就看到肖欽。他就站在那株合歡樹下,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割開沉沉的暮色在他背后凜成一條地平線,暗金的光暈鍍著他筆直的身姿,像是從那光影里走出來的。
樹上的合歡花已經(jīng)模糊在黯暮里看不清了,但隨著輕風(fēng),依舊飄來襲人的香氣。
他背著光,沒有動作,神情朦朧,但梁鹿知道他正定定地看著自己。那溫柔堅定的力量隨風(fēng)而來,讓籠罩在梁鹿心頭的陰云都散開了,她像是一只掙脫枷鎖的小鳥,撲棱著翅膀朝他飛奔過去,撞得他微微后仰。
“你怎么來了?!”梁鹿一開口就帶上了鼻音。她的耳朵就貼在他胸口,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,一下一下,和她的一樣快。
肖欽居然還有工夫開玩笑,“實在是嚴莫在這里,我太不放心了?!?/p>
梁鹿慍怒地掐他,他低低地笑起來,將她緊緊圈住,鼻尖是她的發(fā)香,他聲音低柔,“我不是說了嗎,晚點過來。不過時間很緊,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去?!?/p>
公司等著他坐鎮(zhèn),他能抽出這樣一個時間過來已經(jīng)是十分不易,才回國還沒休息好,又這么來回折騰。梁鹿將他抱得更緊。
肖欽問:“你媽媽還好嗎?”
梁鹿搖搖頭。吃過晚飯,田女士沒有多說就又回房間了,叫梁鹿早點休息,就再沒出來。她知道田女士也是怕自己沉重的情緒影響到梁鹿,給她負擔,所以避開她。
肖欽安慰:“她可能是一時還不能接受,再給她一點時間?!?/p>
梁鹿點頭。
在公司被當眾帶走,這是怎樣的一種難堪?,F(xiàn)在她被放出來了,梁行長卻還情況不明。其實田女士并不是個軟弱沒主意的人,現(xiàn)在這樣不過是因為對象是梁行長,關(guān)心則亂。
太陽徹底落下去,月亮才冒出頭,院子里的路燈越來越亮。借著路燈的光,梁鹿看到肖欽眼下淡青的陰影,她心疼地輕撫,突然想起來,“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?”
梁鹿帶著肖欽去了小區(qū)巷子里的麻辣燙店。她從小在這一片長大,知道這家麻辣燙是開得最久也是最好吃的。剛過晚餐時間,店里食客不少,兩人一進門,立馬吸引許多目光,尤其是肖欽,雖然穿得休閑,但一身氣勢與小店格格不入。
梁鹿站在桌子旁有點后悔,想起平時肖欽帶自己吃飯的場所,悄聲問:“要不換個地方?”
肖欽卻拉開椅子坐下了,“你不是說好吃么?我也嘗嘗。”
梁鹿愛吃辣,但她發(fā)現(xiàn)肖欽吃辣一般,便叫老板少放辣椒,誰知等端上來,入目就是一層紅彤彤的辣椒油。
梁鹿訕訕一笑,“忘了,老板是四川人,應(yīng)該直接說微辣的?!?/p>
肖欽看起來倒不介意,說“沒關(guān)系?!本驼娉粤似饋?。
梁鹿沒動幾筷子,幾乎都在看肖欽了。他吃飯很規(guī)矩,就像在實驗室按步驟拆解儀器一樣,慢條斯理,從容不迫。其實他不光吃飯從容不迫,平日里一直都是,不管什么時候,好像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慌張失措。他就是有讓人安心的能力,站在他身邊就能感受到,那種從骨子里散發(fā)出來的沉穩(wěn)的力量。
如果沒有他,自己現(xiàn)在不知道已經(jīng)亂成什么樣了吧。
吃完飯,肖欽將梁鹿送回樓下,可能那麻辣燙對他來說真有些辣,他嘴唇都有點紅腫,在路燈下顯得綽約誘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