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哭得很丑的喬琪,白子湄心里突然有種從沒有過的感覺。其實喬琪并不討厭,她只是太沒心沒肺,她也從來都沒有真的討厭過她。她從書包里取出手帕,把她的腳包起來,艱難地塞進涼鞋里,然后她扶著一瘸一拐的喬琪往回走。
喬琪的哭聲驚動了好多人,路平藍請來了醫(yī)生給她包扎。白子湄并沒有看到白文啟,她信步走進了他的書房。
書房里飄蕩著淡淡的墨香,寬大的書桌上放著一張未畫完的畫,畫里半樹梅花正開得嬌艷,書桌后面的墻上掛著一軸畫,畫面上是一片梅林,梅花掩映中只是一名女子窈窕的背影,女子在撫琴,寬大的袍袖間露出琴之一角。畫的左側(cè)提著娟秀的幾行字跡:錦瑟無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華年。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鵑……
白文啟坐在書桌前的大木椅上,他微垂著頭,手里還捏著一管狼毫,人卻睡過去了。白子湄看著他的臉,突然覺得他不知什么時候蒼老了很多。
記得路平藍在撮合她和喬治的時候,干爹也是贊成的,而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和喬治有血緣關(guān)系?如果干爹也知道……那么她真的難以想像甚至不寒而栗,這么多年她一直對他懷著敬愛之心,一直把他想像成自己的親生父親……
“干爹。”她輕聲叫他,白文啟沒有反應(yīng),依舊垂頭打著咳睡。
“爸爸……”她不知道自己突然間怎么了,突然叫出了這兩個字。白文啟身體動了一下,張開了眼睛,有些驚訝地看著她。
“爸……爸……”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。白文啟看著她沒有動,可是他的眼睛慢慢有些濕潤了。他伸出手,手都有些顫抖,他在叫她過去。
她慢慢走過去,白文啟把她攬在了懷里,讓她坐在他膝上。
“再叫一聲……”他的聲音也顫了。
“爸……”
“湄湄?!卑孜膯⒌哪樫N在了她臉上,白子湄感覺到臉上一片濕,是白文啟的淚,她心里瞬間軟了。
“是爸爸對不起你,對不起你媽媽,我早應(yīng)該認你,早應(yīng)該認你……你生日快到了,等你生日我就向外面公布你是我白文啟的女兒,我再也不管外人怎么看,一定要讓你認祖歸宗……”
白子湄的眼淚也流了下來,滴在白文啟的臉上。以前她多么盼望白文啟能認她,而現(xiàn)在他終于承諾要認她了,她卻已經(jīng)知道她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了。但起碼干爹并不知情,他不知道喬鎮(zhèn)天曾強暴過她的母親,雖然他辜負了母親的愛,但她相信他心里有過后悔,也真心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看待。
白子湄走了以后,白文啟一個人在書房里坐了很久,他看著墻上的畫軸,久久情緒不能自已,畫上的女子是梅舞,他畫的畫,梅舞提的字,那是他收藏的唯一留有她印跡的物件。
路平藍進來的時候,看到書房里的情景有些不悅,不過被她掩飾過去,只是輕聲告訴他,況兒在找她,聽說公司里來了客戶,他的手機況兒沒打通。
“公司的事況兒足以應(yīng)付了,我也該放手了?!卑孜膯⒄Z氣里有些疲憊,“平藍,我想等湄兒生日的時候向外界公布她的身份,承認她是我的女兒。”
剛轉(zhuǎn)身要走的路平藍停住了,她看著白文啟,眼睛里帶了絲怨毒:“白文啟,你想看所有的人都嘲笑我,戳我的脊梁骨嗎,說我路平藍沒有管住自己的丈夫,讓他跟外面的野女人有了野種?”
“閉嘴?!卑孜膯獾陌l(fā)抖,“這么多年難道還不夠嗎,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在了,你還計較什么?況且你在外在的事我從來都沒管過?!?/p>
“沒管過……你好意思說嗎?我曾經(jīng)多么希望你能管啊……”路平藍平靜了一下又說,“我不會同意你認她的,你憑什么斷定她是你女兒,說不定是那女人和別人生的,你就那么肯定她不會背叛你找別的男人?”
“出去。”白文啟把書桌上的書推到了地上,“這件事我已經(jīng)決定了,不管你同不同意,我都會認下她?!?/p>
路平藍看著白文啟冷笑了一聲,點點頭:“好,那我就等著好了?!闭f完,她毫無留戀地走出了書房。
白子湄把那枚金指環(huán)放在喬治面前的餐桌上,喬治什么都沒說,只是抬眸看著她,一直看她走回自己的座位。
“干爹,那天我同意和喬治訂婚并沒有想好,后來想想我們性格并不是太適合做男女朋友,現(xiàn)在我把戒指還給他,希望他能找到更適合他的女孩兒?!?/p>
對于白子湄突然的決定白文啟有些驚訝,卻沒有苛責(zé),只是說:“婚姻大事,要想好了再做決定,這事是你情我愿,都勉強不得?!闭f著嘆了口氣。
路平藍說:“這是怎么了,小夫妻鬧什么別扭了,有矛盾就好好解決,不能說退婚就退婚呀?湄湄,有什么事跟干媽說,喬治要是欺負你了,干媽幫你教訓(xùn)他……”
“干媽。”白子湄平靜地打斷她,“我和喬治退婚您應(yīng)該最清楚原因了吧。”
路平藍看向白子湄,白子湄?zé)o懼地和她對視,路平藍立刻又換了一副笑臉,只是那笑訕訕的,“你們這些孩子啊真讓人搞不懂,今天這樣明天那樣的,這事我和你干爹下來商量一下再說吧?!?/p>
白子湄低頭冷笑了一下,再沒有說話。
“湄湄。”上樓的時候白子湄經(jīng)過喬治身邊,喬治輕聲叫她,白子湄腳步停了一下,并沒有轉(zhuǎn)頭,就頭也不回地跑上樓去,只留下喬治悵惘地立在樓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