坡上傳來男孩們的哄笑聲。
“一群吃飽撐著沒事干的臭小鬼!”我忍痛擦擦嘴,吐出點東西,覺得手心一陣黏糊,便摸索著找燈籠,找火絨。
“好像不對勁,去看看?!?/p>
伴隨著石頭的命令,幾個小燈籠陸續(xù)亮起,孩子們紛紛沖下坡,來到我面前,然后集體噤聲,站在那里如一座座石雕。
我借著微弱的燈光,順著他們的視線往下看,卻見草地上有星星點點血跡,中間靜悄悄地躺著兩顆小巧潔白的……門牙。
“洛……洛兒……你的嘴……”石頭結(jié)結(jié)巴巴,說不出話來。
我張張嘴,想罵他白癡,唇邊卻傳來陣陣劇痛,伸手越擦血越多,最后流得滿前襟都是。
“老大,怎么辦?”見闖了大禍,跟著石頭的四個小跟班,頓時嚇哭了兩個。
石頭白著臉,伸手來扶。
我甩開他,自己站起來,卻見膝蓋、胳膊肘等多處衣服都給碎石頭劃破,肌膚大片擦傷,痛得忍不住倒吸兩口涼氣。
“我背你?!笔^將用線纏著的布老虎丟給旁邊的孩子,再次向我伸出手來。
算了吧,我看著他的小胳膊小腿,覺得讓小孩背自己,只有再摔一跤的份,于是堅定地推開他,大步流星地往前走。
石頭更堅定地抓住我的手,然后不容置疑地丟背上,一路小跑。
兩個孩子在前面打著燈籠開道,兩個孩子在后頭跟班,將我和石頭圍在正中,襯著這幽暗夜色和大紅血色,很有幾分妖怪夜奔的味道……
石頭這傻小子的力氣果然不小,一路下來背得平平穩(wěn)穩(wěn),很是妥當(dāng)。
在孩子們害怕的抽泣聲中,我滿肚子火氣也漸漸消了。
“洛兒……一人做事一人當(dāng),這個計劃是我想出來的,他們只是幫忙的。我愿意承擔(dān)所有責(zé)任,你放過其他人好嗎?”石頭走到村口時,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。
我覺得這群蠢貨雖行事不用腦子,但這件事只能算是意外,如果去告訴他們父母,只會換來一人一頓好打,再賠點醫(yī)藥費(fèi),根本于事無補(bǔ)。還不如讓他們把教訓(xùn)記在心里,以后不再來給我添亂子,便順?biāo)浦蹜?yīng)了,并勒令他們不準(zhǔn)再惡作劇。
幾個孩子面面相窺,很是猶豫,待石頭又勸了幾次,才各自和我道歉,散回家去。
石頭在門口將我放下,深呼吸一口氣,緊張地敲了兩下門。
我見他脊背在月光下微微發(fā)抖,心里一軟,終于拉著他小聲道:“算了,你回去吧,我就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。”
石頭看看我的臉,堅決搖頭:“爹爹說,男人要敢作敢當(dāng)才是大丈夫。”
我還想再說幾句,門便開了,外祖母看見我的臉發(fā)出一聲驚呼,隨后是一陣痛?:“死丫頭,你大半夜跑哪里野去了?怎么弄成這副德行?看我不揭你的皮!”
舅舅、舅母、表姐、表弟、表妹……能跑的都跑出來了,紛紛看著滿身是血的我目瞪口呆。
進(jìn)屋后,石頭低著腦袋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解釋事情的前因后果,并承認(rèn)錯誤。
舅母扳開我的嘴,看了又看,笑道:“這門牙倒還好,畢竟年紀(jì)小,還能長回來,可是嘴巴和鼻子都弄出那么大的傷口,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?”
“好什么好?感情不是你的親閨女就不心疼!”外祖母急得張口就罵,罵得舅母不敢開口,低著頭去找藥酒,然后回頭又指著石頭罵,“有娘生沒娘教的混小子!平日里胡作非為也就算了!這次居然整那么大的幺蛾子出來!去把你爹叫來!今天不給個交代!老婆子和你家沒完!”
石頭臉色慘白,匆忙應(yīng)了,轉(zhuǎn)身就跑,差點被門檻絆著。
舅舅在旁邊搓著手,陪笑勸外祖母:“娘……那個石頭的爹可不好惹,反正洛丫頭也沒什么大事,大家又鄰里鄉(xiāng)親的,不如好好說幾句,算了吧……”
“算什么算?長那么大膽子都喂狗了嗎?!洛丫頭這臉萬一好不了!將來可怎么找婆家???!”外祖母依舊是氣得不行,可最終口氣還是軟和了下來,“你先和那鐵頭好好說吧,看看他打算怎么處理?!?/p>
舅舅唯唯諾諾地應(yīng)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