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著我做什么,去忙你自己的事,我想一個人待會兒。”楚楚抱緊暖手爐,走到哪里轉(zhuǎn)頭便見如月跟著她。
如月勉強笑了笑,觀察楚楚的臉色不像生氣的模樣,“天冷,地上好些地方結(jié)了薄冰,姑娘一個人逛如何能放心?!?/p>
小將軍走的時候交代,好生看著姑娘,那意思似乎擔心姑娘自己一個人亂跑,如月總想不至于,也不敢掉以輕心。這幾日楚楚想外出去瞧瞧,總叫她以外頭動亂不安為由擋回來,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多,還是楚楚真有什么想法。
這院子小巧,很有些南方的韻致,曲廊回環(huán),山石依水,臘梅開在矮墻下,燦烈仿佛一株火云。楚楚伸手去摘,如月忙上前一步代勞。
她知道如月?lián)氖裁?,笑道:“你未免太瞧得起我,冰天雪地,我又是個破燈籠的身子,又生的這一副招人的模樣,世道艱難,我就是跑出去能活嗎?”說著嘆口氣,很有些遺憾。
既然決定留在他身邊,怎么會在這樣關(guān)鍵的時候出這樣的難題。她一直清醒理智,認清自己的心,便做好了接受任何命運的準備。
逃不開,丟不下,就是要走,她也會把選擇權(quán)交給他,絕不會再打著為他人好的旗幟,做出任何自作多情的事。在李纖纖身上栽一次跟頭,教訓(xùn)是刻骨銘心的。
他要面對世俗,面對宗族,面對或有性命之憂的責(zé)問;她要面對自己的內(nèi)心,面對家人,面對本朝對女子的惡意。誰也不比誰承受的少,已經(jīng)夠艱難,何必多添事端。
不過是心軟懦弱罷了,楚楚扯了扯嘴角,乖乖喝了如月送上來的藥,小腹中的寒意退散了些。如月端了蜜餞給她涑口,楚楚搖頭,推開了。
她輕輕撫肚子,神色柔和,如月端著碗站了半晌也沒下去,深吸口氣道:“姑娘,您不要怪大爺,劉大夫早說了,小少爺……保不住的……”
說出來就輕松多了,姑娘著了李纖纖的道,一直自責(zé)悔恨,早沒有識清狼子野心,中毒也當自己咎由自取??墒?,孩子卻是無罪的,因為她的愚蠢僥幸,這個孩子到來便承受了本該她承受的痛苦。
她想好好把他生下來,給他最好的一切彌補,可是又漸漸想到帶著一副破敗的身子來到這世上,真的會活得好嗎?她自身難保,又能給他什么,現(xiàn)實總是叫人無奈啊。
“我知道?!背p輕道。如月怔忪 。
她自己的身子沒人比她更清楚,小腹時不時若有似無的抽痛,底下偶爾溢出的絲絲血跡,她早就知道,這個孩子保不住。
楚楚閉起眼睛,吁出口氣,她早已認命,不過就是想趁著這些日子多跟他待些時候。
如月依照楚楚的要求,找了佛經(jīng)來給她抄,見她每日看書習(xí)字,閑了對著肚子說說話,從未任何出矩舉動,稍稍放心了些。
張姨娘自從楚楚住出來,來找了好幾次,不用想也知道是李夫人透露了楚楚的住處。如月幾人并不想楚楚見張姨娘,也不得不把消息報上去。楚楚利落,一次也沒見過。
她如今遠著張姨娘,一副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,李夫人本著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心理,或許不會怎么張姨娘。既然不能接她出來,楚楚也只能用這么個迂回的法子確保張姨娘性命無虞,其他的再多也不能了。
外頭的消息一日一種說法傳過來,唯一能確定的,不過神仙打架,小鬼遭殃。京都幾方流派擁著幾位皇子,暗流涌動,斗的如火如荼。李軫手下能人不少,西北形勢紊亂,既不能卷進黨派的紛爭,又要確保駐地安然無恙。
每一日確無旁的心思分出來,便是楚楚再次見到他也是半月后,早已過了掌燈時候,楚楚寫完十遍靈飛經(jīng),叫如月好生收起來裝在匣子里。
洗漱過后便上了床,如月滅了桌上的燭火,將爐子里的炭密封起來溫著,留下綽燈放在床頭,還沒走出門又進來了。
楚楚坐起來,聽她說大爺回來了,懵在床上。李軫一身風(fēng)霜夾裹,身上的戎裝未退,如月和銀環(huán)帶人抬進來熱水,等他洗完了,坐到床邊來,楚楚方回過神。
李軫眼神熱切,頭發(fā)上濕氣縈繞,如月又將爐子燒起來,送進來吃食擺上桌。兩個人許久未見,這一見到竟然不知該說什么。
楚楚穿好衣裳起來陪他吃飯,不過自己抱著手爐坐一會兒,李軫如同幾日沒吃飯,大口大口的吞咽,速度極快,風(fēng)卷殘云。吃相一點不斯文,卻也不顯得粗魯,每一口都好香的模樣。
楚楚看的咽口水,李軫停下筷子,“你也吃一點?!背r住他不讓喊人,“我不餓,你趕緊吃?!?/p>
他又吃了一口,看向她的目光沉甸甸的隱含心疼憐惜,“你又瘦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