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是頭一遭跟這么多光溜溜肉身泡一塊,多少有點酒池肉林的意思,但無一人有艷粉念頭,都在氤氳水汽中一言不發(fā)。
錦哥兒不知從哪兒摸來把篦子,將鳳兒頭發(fā)全部散開,蘸上備好的牛乳,一點一點,慢慢從根順到梢。頭皮一陣酥麻,奶香躥進鼻孔,一陣久違的舒暢襲遍四肢百骸,鳳兒在水中使勁兒伸了伸腳。
方晉摸到她腳腕,捧過一只按上三陰交,力氣稍有些大,鳳兒吃痛,但沒叫停,反而哼哼著說好生舒服。
她這樣子真有些公主派頭了。
偏頭瞥一眼公子,方晉絮叨:“冰坨子你好好泡泡,此處湯泉乃天然熱水引入,對你大有益處?!?/p>
公子伸過一條腿勾勾他,說既然如此那順道給他也揉揉,換來方晉一聲“滾!”
鳳兒終于又笑出聲,距離上一次她這般明朗的笑,仿佛已時隔數(shù)載。
她乍問一句:“今夕何年?”
方晉搶著答:“大岳二十年,你十七?!?/p>
她拄上額角,擰起小眉毛,“怎么我覺得這一年過得好久好慢好長,像過了半輩子……”
錦哥兒認真道:“許是今年有難逢的閏春月,又年份不利,亂事橫生,所以讓人覺著過得慢?!?/p>
公子緩緩挪過來,伸手揉上她額角,熱氣暖化了冰嗓子。
“你只是累了?!?/p>
累嗎?確實挺累的。
自十四歲邁進關(guān)雎館的門,她所經(jīng)一切皆非旁的女孩幾輩子未必經(jīng)得著的,從十六歲生辰到今天,事一樁接一樁扎堆似的找上她。莫非命當(dāng)如此?誰讓她是衛(wèi)庭潤的女兒,既為諜門衛(wèi)家后人,又有位貴為國君的父親。
本非一般女兒家,自然經(jīng)歷不尋常。
滿頭青絲未干透,她已歪在藤榻上睡著。錦哥兒擔(dān)心濕氣侵體,想把她叫醒,被方晉攔下。
“這里足夠熱,不妨事的。讓她好好睡一覺吧,這段時間除了四殿下,她比誰都忙?!?/p>
如此錦哥兒放心下來,拿過燙好的酒,伺候他們喝。
一杯撂下,公子手撫上心口,悠悠道:“明明一樁事了,可我這心里就是不安穩(wěn),就是懸著,如何都放不下。”
“就知你方才輕松自在全是裝給她瞧的!可是掛念夫人?她胎好著呢。”
“這是一樁。我總覺著小將軍這事僅是開頭,后面還有一大串未知等著。”
“哎呦喂,快閉上你那烏鴉嘴!何時學(xué)會未卜先知了?”
聽著兩個男人低聲嘁嚓,瞄著鳳兒并不算好看的睡相,錦哥兒不知是接茬還是自語。
“再出事,她也能這樣沉著對應(yīng)吧?”
二人酒杯頓時停在半空,齊齊看向藤榻上睡得劈腿拉胯的小人兒。
方晉先笑一聲,“好像又長大點?!?/p>
公子隨聲附和,“是長大太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