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畫堂春21

曹墨回府的時候是黃昏，金烏西沉，余暉黯黯。在最后—抹夕照從天際徹底隱去后，昏蒙的夜色如霧氣一般迅速蔓延開來。

曹府里處處點起了燈燭，瑤姬順著抄手游廊往正房走，遠遠的就看見濃儼夜幕中一點暖黃色的燈火。秋日的夜晚風有些冷，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，快走幾步，踏進了院門。

菜已上齊了，寬大的梅花樣式洋漆圓桌上擺滿了新鮮出鍋的佳肴，跟在她身后的香雪端著最后一道燕窩雞絲湯放在桌上：“太太，菜已齊備，婢子這就叫人去喚老爺？”

“你去吧。”她點了點頭，款款在桌邊坐下，心里有一點期待，又帶著隱隱的緊張。

那人聽到她的話后會是什么回應？即便已經(jīng)設想了各種各樣的后果，臨到頭來，還是不免忐忑。

曾幾何時，自己也像個不知世事的純真少女—般會為了即將到來的剖白而坐立不安了，瑤姬有些感慨地想。到底是因為在意吧，若曹墨于她來說只是個無關痛癢的人，自己又怎會如此？

等了片刻，她見香雪還沒回來，忍不住站了起來。

曹墨就在正房歇息，怎會過了這半會還沒過來，她招了招手，喚了一個小丫頭過來：“你去尋你香雪姐姐，問她….，”

“太太?！痹捨凑f完，香雪便急匆匆地走了過來。

瑤姬見她神色中有些遲疑，心頭一跳：“怎么了？”

香雪躊躇了一下：“…老爺出府了，二門上的張媽媽說，老爺走得的時候…似乎臉色不太好，也沒帶上天青他們幾個，是獨個兒出去的?！?/p>

這么晚了，又是獨身一人，難道是外頭出了事？瑤姬站在原地，沉默了片刻：”也罷，你叫廚房把菜都撤下去溫好，切不可走了熱氣，待老爺回府之后再做區(qū)處。”

這一晚，正房的燈燭久久未熄，到了后半夜，曹墨才終于回府。

一踏進二門，他卻不像每晚那樣直奔正房，匆匆趕來的夭青候在一旁，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，只聽到靴子在地上摩擦的沙沙聲響，他似乎往前走了一步，又硬生生頓住了腳。

“…老爺？”

片刻后，男人低啞的聲音響了起來：“去蕓姨娘屋里?！?/p>

蕓姨娘還未歇下，伺候她的丫鬟婆子聽說老爺來了，都又喜又慌地手都不知往哪放。曹墨懶得理會她們，拂過一個上來獻殷勤的丫鬟，大步跨進了門。

正在側廂念佛的蕓姨娘聽到聲音后走了出來：“老爺怎么有空過來?！?/p>

“有茶嗎？”男人大馬金刀地在桌旁坐下，不等丫鬟上茶，徑直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。

蕓姨娘見他額上全是汗，似乎有些意外：”老爺這是…出去跑馬了？什么煩心事，值得老爺這樣。”

“沒什么，”曹墨下意識便回了一句，揮了揮手示意屋里的丫鬟都退下，他方道，“以前就說過了，私底下不用叫我老爺，你下必管我，”他站起來，“我就在外間對付一晚，時候不早，你也歇了罷?！闭f罷便掀起簾子去了外間。

女人站在原地，聽到他的話也只是掀了掀眼皮，什么都沒說。桌上放著曹墨剛喝完茶的杯子，她的視線在杯沿上來回逡巡，流連許久，方才轉(zhuǎn)身回了內(nèi)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