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低喝一聲,一掌拍出,無窮無盡的光芒化作遮天蔽日的高墻,那劍光如龍困淺灘陷在光芒里,分明方才還不可一世,此時卻只能徒勞掙扎。
這是早就可以預見的結果,也是此時的瑤姬和青年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。
二十年前,她便不是此人的對手,如今她連修為都暫時失去,此時不過是靠著燃燒精血強行出劍,如何與他抗衡。
可她不能退,也不想退!這一劍,斬的是原身臨死前難以消解的怨恨,斬的也是她自修為跌落后,再也難以寸進的境界。
一劍斬出,破的不是人,而是她自己的關隘!
她長嘯一聲,劍光橫掃,兇戾劍意斬破眼前光芒。只聽轟隆一聲,整座小樓的外墻咔咔咔裂成了兩半,劍痕順著樓前的小路往前,竟將那條路的正中間劈出了一道深深裂縫。
如此大的響動,自然將村里的人都驚動了,守在樓下的幾個大漢連忙跑上來,只見自家主人站在窗前,唇邊一道血痕蜿蜒,卻哈哈大笑起來:“水道君有后人若此,當可瞑目?!?/p>
“段先生過獎了,”瑤姬收了劍刃,又朝他拱了拱手,“相助之情,水瑤銘記在心?!?/p>
不僅是指在大河上青年引動大妖試圖營救她那次,也是指方才他看出了瑤姬的意圖,助她斬破心境上的藩籬。
只是一碼歸一碼,想到死在大軍壓境下的水寒,瑤姬也是心情復雜。水寒的死,真要說是誰造成的,神秀、羅森,還有眼前這家伙都有份,可細究起來,又不是那樣簡單的事。想到此處,她暗嘆一聲,對譚方道:“譚師侄,你先出去吧,我有話和段先生說?!?/p>
接下來的話,還是暫時別讓其他人聽到為好。
青年顯然也認同這一點,示意自己的手下都退出去后,他方道:“既然水道友還認得我,我就開誠布公了,我確實姓段,名爭竹,只是這個名字在大戰(zhàn)時也并無多少流傳?!?/p>
瑤姬笑了笑:“即便如此,段先生依舊是那場大戰(zhàn)的大功臣,”她在“功臣”二字上刻意頓了頓,話鋒一轉,“所以,段先生這樣立下不世基業(yè)的大能,如今又為何要與我們這等喪家之犬攪和在一起?”
“若段先生是不滿于屈居人下,我們卻是沒辦法幫段先生奪取江山的?!?/p>
“水道友誤會了,”段爭竹不以為忤,“我并非是想藉諸位道友爭權奪利,我不諱言,當年佛道之戰(zhàn),我確實殺了無數(shù)道修,覆滅了諸多宗派,道門與我仇深似海,若道友今日要取我性命,也是應有之義?!?/p>
“只是當時我如此抉擇,并非為了一己之私,大戰(zhàn)結束后,我隱居至今,從未現(xiàn)世,便是明證。 ”
瑤姬知道他說的是實話,這段爭竹確實非戀棧權位之人,當年他的聲望可是比羅森要高的。神秀是佛門中人,不可能去做皇帝,姑且不論,若段爭竹有心與羅森一爭,這天下鹿死誰手,還未可知。
見她不語,段爭竹心中一松,又道:“只是當時如此抉擇,現(xiàn)在看來,或許……是我錯了?!?/p>
“錯了?”瑤姬目中閃了閃,卻見他露出有些悵然的神色來。
“以一己之力,攪動天下大勢,想要改變這個世界,可兜兜轉轉,終究有一天,卻要回到原來的軌跡上去?!彼⑽⒁恍?,只是那笑意淡得幾乎看不見,“水道友不要誤會,這說的不是我,而是通明院中那位佛門之主。”
“而我,也不過是與他一樣的妄人罷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