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,”那漢子顯然也是如此想,客客氣氣地朝少女施了—禮,“我家主人請姑娘一敘?!?/p>
“請轉告你家主人,”少女輕啟櫻唇,一把鶯囀似的好嗓子聽得觀中諸人都是心神—蕩,“萍水相逢之人,并無可敘之處。”
這無疑便是拒絕了,雖然被頭領喝住,那年輕護衛(wèi)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。一時之間,方才還熟睡之人俱被驚醒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看著一坐一立的二人。
出乎眾人意料,漢子并未發(fā)難,只見他后退一步,側身讓開。
火堆旁,一人端然趺坐。他被其他幾個漢子團團圍住,正是奴仆拱衛(wèi)主家之勢。因那漢子一讓,眾人這才注意到他,只見他面目隱在陰影中,只能從聲音判斷是個年輕男人。
“當日在凌霄山,某曾與姑娘有過一晤?!?/p>
凌霄山?年輕護衛(wèi)此時已不敢說話了,而是在心里思量,這名兒怎如此耳熟。
凌霄山,他的頭領卻是如遭雷擊,此山既非要沖,又非龍穴,二十余年前,卻是天下聲名最盛之地。蓋因山間有一宮觀,號凌霄派,為道門圣地!
他的牙齒不由格格作響起來,二十年后的今日,凌霄派早已覆滅,曾經(jīng)統(tǒng)治天下上萬年,赫赫揚揚、聲勢煊然的道門一朝從云端跌落塵埃,經(jīng)過無數(shù)輪的血洗后,諸多弟子修士零落成泥,要么隱姓埋名,要么緝捕下獄。
可即便如此,修士,依舊不是凡夫俗子能夠對抗的。隨同修士而來的,更是殘酷的獵殺。眼前這少女一望便知非凡人,莫非… 腦海中念頭紛紛雜雜,實則不過是瞬息之事,只見那年輕男人話音方落,少女笑了笑:“今日本以能在此安睡,沒想到竟有這等麻煩?!?/p>
她施施然起身,腰間懸著的一枚青玉環(huán)叮當作響。此時此刻,便是再愚笨之人也知她不普通,本已凝滯的空氣又冷了幾分,中年漢子摟著女兒,一顆心幾要破腔而出。
“爹……”女童不由自主地瑟瑟發(fā)抖,她不過垂髫孩童,在這無形的氣機交鋒下,終是再扛不住壓迫,放聲大哭。
砰的一聲巨響,道觀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。
狂風驟雨中,孩童尖利的泣聲猶如鬼哭,此時卻無人有暇制止她,只見兩列衣甲整肅的兵士站在門外,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當先一把油紙傘,輕飄飄的傘面在那風中穿行,卻是穩(wěn)如泰山,絲毫不動。傘下半截麻衣,一雙僧鞋。待到門前,執(zhí)傘之人收了傘,方露出一張面容來,竟是滿室生輝。
他手無寸鐵,神色平和,視線看向神像旁的少女——
“諸位檀越叨擾了,貧僧東都通明院行思,特來緝捕道門逆賊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