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澤川翻過腰牌，再看向喬天涯。

喬天涯說：“馴象所是吧？那兒就是你的去處，等會兒青青帶你過去。現(xiàn)在有些規(guī)矩，要說給你聽。咱們錦衣衛(wèi)的腰牌，和八大營的牌子一樣寶貝，輪休不當差的時候，要收妥當，不可外借。大伙雖然各分十二所司的差職，但那都不是本職。咱們的本職是效命皇上，皇上說什么，我們做什么。除了十二所司的差事，還要兼‘耳目’的輪檔。若是遇著什么大事，諸如五年前咱們逮捕你一樣，都需要皇上‘欽提’，得有文書和專門的緝拿腰牌才行。有什么任務(wù)，并不以我為主，也不是以指揮使大人為主，而是要大家‘掣簽’，即抽簽決定。[2]”

沈澤川聽紀綱交代過，此時頷首不語。

“最后一事?！眴烫煅恼酒鹕恚h(huán)顧堂內(nèi)諸人，說，“錦衣衛(wèi)上下一心，掛了咱們的腰牌，就是咱們的兄弟。過去種種恩怨如煙云散，沒暗地里構(gòu)陷、作弄兄弟的事情。若是做了，一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，全部吊牌剔名，踹入詔獄嚴辦。”

周遭目光頓時散開，各個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。

喬天涯滿意地回頭，對沈澤川說：“去吧?！?/p>

沈澤川拜禮，隨葛青青出了門。

“我還以為會是扇手司這樣的儀鑾所差職?！备鹎嗲嗫瓷驖纱?，“馴象所……倒也行?！?/p>

“我也做了百般猜想。”沈澤川笑著說，“唯獨沒想到是去養(yǎng)大象?！?/p>

“馴馬司如今才是個好去處，金鞍駿馬都是替貴胄們養(yǎng)的，有了來往，混個面熟，得薦抬升就容易了。馴象所吧?！备鹎嗲嗝嫔殴郑啊Q不上清閑，還有早朝。那批象爺，是真的不大好伺候。不過指揮使去得少，找麻煩也不容易?！?/p>

馴象所靠近闃都王城明理官道，可以直通開靈河。天氣炎熱時，要驅(qū)趕大象去往河中飲水洗澡。不僅如此，每日早朝，都須領(lǐng)著六只大象立在御階兩側(cè)，如逢佳節(jié)大朝、圍獵盛事，還要增加象數(shù)。這些大象不僅會如同朝官一樣上朝，還會如同朝官一起下朝。朝官身體抱恙恐難休養(yǎng)，但是大象可以。它們也如錦衣衛(wèi)一樣，是輪檔上值[3]。

沈澤川連狗都沒養(yǎng)過，如今趕鴨子上架去養(yǎng)大象，也只能說世事難料。

兩人還在途中，卻聽著后邊有人快步追來。

葛青青回首，說：“什么事？”

追來的錦衣衛(wèi)看了看沈澤川，面色凝重，說：“腰牌吊停，他今日不能上差，速回檔房！”

沈澤川說：“宮里傳了什么新調(diào)令嗎？”

“宮里尚沒有傳出新調(diào)令，但是國子監(jiān)在學的三千學生絕食跪請，要皇上收回成命，嚴辦沈氏！”

葛青青當即變色，看向沈澤川。

蕭馳野受罰禁足，橫榻上翻看話本，聽著晨陽說楚王到了，也懶得起身。

“禁足呢?！笔採Y野吃著果子，頭都不抬，“你怎么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來了？”

李建恒丟下蕭馳野的總督腰牌，激動地說：“策安！出大事了！”

蕭馳野眼皮一跳。

李建恒說：“三千學生跪請皇上嚴辦沈澤川！已經(jīng)跪到了天黑，要以絕食逼得皇上收回成命?；噬贤砩艜r聽得消息，這會兒又氣得躺回榻上了！”

蕭馳野看著那腰牌，說：“扔出去。”

“……八大營不干驅(qū)散學生的事兒，這不，叫我把牌子給你送回來。禁軍若是今晚能把學生驅(qū)散了，你那點賬，就一筆勾銷了！”李建恒急得跺腳，說，“別的禁軍干不了，對付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還不簡單？這是好事??！”

蕭馳野抬書蓋住臉，沉默片刻，咬牙切齒地說：“這可真他媽的是好事?！?/p>

國子監(jiān)學生是來日的朝中備選，又能調(diào)動地方儒生的風向，奚固安也知道碰不得，是燙手的山芋。今夜他蕭馳野若真的動了這三千學生，來日筆桿子與唾沫星子先埋了他！

“沈澤川此刻在哪兒？”蕭馳野倏地坐起身，撐著膝問道。

“聽聞一早就去了錦衣衛(wèi)檔房?！崩罱ê憧此滓?，追著問，“咱們?nèi)ツ膬海空疑驖纱▎?？?/p>

蕭馳野下階，晨陽已經(jīng)備好了馬，他翻身而上，打馬就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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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：

[1]：相關(guān)資料參考《錦衣衛(wèi)職能略論》、《錦衣衛(wèi)》、《錦衣衛(wèi)選簿》。實際上詳細的說，錦衣衛(wèi)選拔分八種，但這里劇情需要只介紹了四種。

[2]：錦衣衛(wèi)做任務(wù)確實是“掣簽”，為了防止有人提前泄露相關(guān)情報，靠抽簽決定。

[3]：有關(guān)大象洗澡，全城圍觀的事情可以詳見《帝京景物略》。

錦衣衛(wèi)是個神奇的機構(gòu)，做耳目不僅有速記，還有畫師。他們有畫師、醫(yī)師、馴獸師、制銀、鐵匠、火藥……包括翻譯。他們選拔要求很高，專業(yè)上多是頂尖人才。通常情況下要求腿長個高，臂力過人。劉和平《大明王朝1566》里提過錦衣衛(wèi)要求“虎臂蜂腰螳螂腿”，“一日能夠疾走一百六十里以上”。兩丈高的墻攀臂就過，徒手能卡斷人的咽喉，任務(wù)不完連日不睡。

這么一看策安更適合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