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馳野拔出狼戾刀。
“還給我,”他微微猙獰著面容,在猛力劈砍里錯步推進(jìn),朝著阿木爾失聲喊道,“還給我!”
猛疾墜而下,像是不堪圍攻。蕭馳野的暴喝震蕩在夜空,猛在靠近地面時忽然振翅,接著飛旋而起。它背后窮追不舍的獵隼還在繼續(xù)下降,骨津錯身屈指,朝著天穹吹響口哨。下一刻,無數(shù)鷹翼齊振,在騰空時群撲向獵隼。
空戰(zhàn)最早是離北鷹的天下!
猛斂翅在獵隼群中橫沖直撞,它記仇,從其中找到追自己最兇的那只獵隼,在旋飛間把對方撕的粉碎才肯甘休。
鐵騎和騎兵交匯在帳篷的空隙間,巴音奔逃著,跪倒在金帳前,對老智者說:“老師,我扶您離開!”
老智者還維持著垂頭合掌的姿勢,他蒼老的身軀像枯樹一般,蒼白的發(fā)靜靜垂落在兩側(cè)。
巴音心中一涼,探手到老智者的鼻下,面色頓時煞白。他憋不住哽咽,當(dāng)即大哭:“老師!”
夜幕間的廝殺伴隨著血涌,悍蛇部的帳篷塌毀盡半,阿木爾留在外圈的埋伏沒能從離北鐵騎身上討到甜頭,四腳蛇的鐵錘在嶄新的長刀面前難以發(fā)揮全力。
蕭馳野成長速度太快了,這是連阿木爾都不得不承認(rèn)的事實。獨守在漠三川的蒙駝部確實是不講信用的雜種,他們沒有告訴蕭馳野阿木爾還擁有馬匹和輜重的事實,也沒有如約前來支援,但同樣,巴雅爾更沒有來替阿木爾打仗的意思,他就像握著刀等待最后時刻的漁翁,既害怕阿木爾留有后手,又想要跟隨這場決斗里絕對的勝者。
星垂天際,大漠盡頭突然奔出匹馬,朵兒蘭的裙擺飛揚(yáng)在巨大的落月里,她帶著那批有熊部戰(zhàn)士奔馳而來。
巴音狼狽地抹著淚水,道:“朵兒蘭,傻女孩!”
朵兒蘭在勒馬時烏發(fā)飛舞,她漂亮的綠眸倒映著火光,說:“我嫁給了哈森,我屬于哈森的部族,哈森也屬于我的部族。父親!你說得對,強(qiáng)部擁有俄蘇和日,哈森就是我的俄蘇和日?!?/p>
她拔出了自己的匕首。
“我們只有戰(zhàn)死的英雄,沒有避退的孬種!巴雅爾,你聽著,”朵兒蘭面朝大漠,高聲說,“你臣服強(qiáng)者,朵兒蘭不怪你!但是大漠有大漠的強(qiáng)者,蒙駝部幾十年前也曾擁有過俄蘇和日的榮耀,你跪在蕭馳野的鐵騎前,殺掉的是蒙駝部的尊嚴(yán)!”
月下的廝殺中混雜著女子的厲斥,讓按兵不動的巴雅爾自愧不如,羞愧難當(dāng)。
“我聽說你的女兒烏雅敢用匕首行刺蕭馳野,”朵兒蘭面容肅然,“我佩服她,哈森也佩服她!將來我的兒子誕生,我要讓他認(rèn)烏雅做姨姆,這是大漠人的脊梁!”她說著,又極其粗魯?shù)爻瘋?cè)旁啐了口唾沫,“但我會讓我的兒子牢記蒙駝部是個軟骨頭,首領(lǐng)巴雅爾是個孬種!”
朵兒蘭胸口起伏,她抽響馬鞭,率領(lǐng)有熊部的戰(zhàn)士直沖向前。離北鐵騎數(shù)量可怖,可是朵兒蘭眼中沒有懼怕,她是大漠里最耀眼的明珠,即便沒有戰(zhàn)士強(qiáng)壯的身軀,也愿意沖向這樣不可戰(zhàn)勝的鐵壁。
哈森在最后一刻沒有向蕭馳野跪下,朵兒蘭了解他。他們即便戰(zhàn)死,也要站著死。
“傻女孩,”阿木爾放聲大笑,繼而正色肅穆地說,“你說錯了,胡鹿部的俄蘇和日不是哈森,是朵兒蘭啊!”
悍蛇部原本低迷的士氣暴漲,巴雅爾還在猶豫,身旁的烏雅卻跑出幾步,指著前方,對蒙駝部的戰(zhàn)士說:“漠三川的大門由我們把守,留下蕭馳野,離北鐵騎不攻自破!你們要向他下跪,往后二十年都站不起來!”
蕭馳野跟阿木爾在交手中踹翻了火把,鐵甲沾滿了鮮血和黃沙,火海間沖進(jìn)的有熊部戰(zhàn)士拔刀奮戰(zhàn),因為蕭馳野在邊郡殺掉了他們的首領(lǐng)的達(dá)蘭臺。在蒙駝部也拔出刀的那一刻,蕭馳野陷入了真正的重圍。
* * *
伏案小睡的沈澤川驚醒了,他挪下壓麻的手臂。堂內(nèi)的燈光已經(jīng)熄滅了,偏廳里還有先生們的議論聲,這里卻顯得異常安靜。
沈澤川扶著門框,外邊的寒風(fēng)吹得他后心倍感冰涼。費盛聽著動靜,回頭一看,不禁大驚失色:“主子,要受寒了!”
“大漠,”沈澤川右耳的翠玉微晃,他掩住唇,忍住咳嗽,問,“沒有來信嗎?”
* * *
骨津上馬,晨陽率軍集合。他們以蕭馳野為中心,不斷收攏。離北鐵騎的鎧甲損耗嚴(yán)重,只有蕭馳野沒戴頭盔。
“你為了突襲,沒有帶著大軍?!卑⒛緺柊驯皇採Y野砍出豁口的彎刀收回腰側(cè),“年輕總是易沖動?!?/p>
四方的機(jī)括“哢嗒”聲密集,阿木爾為了今夜,也孤注一擲了。
月被濃云遮擋,沙地間都是大漠的戰(zhàn)士。朵兒蘭號召的有熊部戰(zhàn)士是有熊部剩余所有的力量,他們借著朵兒蘭的光,在悍蛇部得到一段時間的修養(yǎng),如今已從幾個月前被蕭馳野擊潰的重傷里恢復(fù)。
“你是個天才,”阿木爾欣賞地說,“離北的天才。”
床子駑繃直,重箭齊齊對準(zhǔn)蕭馳野。
阿木爾額間的石珠松開了,他摘下來,略顯寂寞。他眺望向鴻雁山的方向,說:“但你殺了我的兒子?!?/p>
茶石河對于大周人而言,是條風(fēng)景里的玉帶,可對于大漠人而言,它是條遙遠(yuǎn)的母河。曾經(jīng),他們和大周共用著鴻雁山,離北鐵騎的崛起導(dǎo)致他們不斷退后,回到大漠只能為了口糧自相殘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