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若婷在游氏外宅做雜役,下午陸陸續(xù)續(xù)看見許多人趕去游氏祠堂。
游月明私自退婚,出爾反爾。不僅抹殺了游氏老祖的面子,還讓林氏那邊下不來臺。游鶴年不做出交代,指不定外人會怎么看。他們這些世家大族,最在意的,不正是世人的眼光?
她身份太低,一連兩日沒有打聽到有用的消息。
第叁天中午在外院碰到何競,楚若婷抓緊機(jī)會上前,問:“何前輩,百花盛會不是在下個月嗎?怎么這兩天來了這么多人?”
“不是百花盛會,是另外的事?!焙胃偘欀碱^。
這個小若來了兩天,做事細(xì)心,管事在他面前夸過幾次。她有疑問,何競便不藏不掖地說了。
楚若婷心思一轉(zhuǎn),“是游少主退婚的事兒?”
“連你都知道?”
“浮光界都傳遍了。少主婚已退,事已至此,無法挽回……”楚若婷抿抿嘴唇,問出重點(diǎn),“游少主深受家主寵愛,應(yīng)該沒什么大礙吧?”
她不提還好,一提何競就唉聲嘆氣,“怎么沒大礙,人都快死了!我那表哥氣瘋頭,把月明靈力一封,往狠了打,表嫂子攔都攔不??!打得半死不活,還不準(zhǔn)人去送藥、不準(zhǔn)人去探望……我都快兩天沒看見他了?!?
何競大吐苦水,待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訴苦的人是個丫鬟,頓時(shí)啞聲。
“不跟你說了不跟你說了。”
要是被表哥表嫂發(fā)現(xiàn)他在跟一丫鬟聊游氏私事,又要被罵“嘴大漏風(fēng)”。
何競擺擺手,匆匆離開。
楚若婷不自覺擰起眉頭。
那天她親眼目睹了游鶴年的盛怒,游月明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。她手上倒是有不少療傷圣藥,林惜蓉給的凝體丸都還有叁瓶,可是怎么給游月明悄悄送進(jìn)去?楚若婷正在凝思細(xì)想,倏然察覺到身后有靈氣波動,她剛轉(zhuǎn)過身,就被青青撲了個滿懷。
“娘親!娘親!”
青青牙齒咬著她衣襟,四爪掛在她身上不撒手。
楚若婷慌忙左右張望,正巧周圍沒人,她一把拽著青青用隱匿罩躲到墻角,安撫道:“乖,別大哭大鬧?!?
青青聽到她不再偽裝聲線,抽噎著抬起頭:“娘親,你……你終于肯認(rèn)我了嗎?”
它長粗了點(diǎn),但喜歡跟從前一樣掛在她手腕上。
楚若婷嘆口氣,恢復(fù)本來面容,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角角,“青青,娘親現(xiàn)在自身難保,不能帶著你一起涉險(xiǎn)。這幾年,娘親知道你在北麓過得很好,心里很放心。以后你乖乖跟著游少主,不要再想我了。”
“什么游少主?他是我爹爹?!鼻嗲嘌壑樽永锼查g浸透了淚,“你也是我娘親!我就是要想你!每天都想你!”
“青青……”它不依不饒地扒著自己,楚若婷狠不下心腸。
她想起游月明,連忙問:“游少……你爹爹最近怎樣了?”
青青一聽,眼淚更是控制不住啪嗒嗒往下掉,“祖父要把爹爹給打死了,把爹爹扔在祠堂暗無天日的禁閉室,命令誰也不準(zhǔn)去。就連我和祖母也進(jìn)不去……”它抽抽噎噎,“祖父說了,什么時(shí)候爹爹想通了,再把他放出來?!?
可他爹爹那么高傲的一個人,怎么可能因?yàn)樘弁淳透目凇?
楚若婷嘆氣:“他認(rèn)個錯就好了,為什么跟自己過不去?”
“退婚這件事,爹爹早已認(rèn)錯。只是,祖父讓他別再想著娘親,爹爹不愿……”青青說到此處,親昵地蹭了蹭楚若婷的胸口,低聲道:“娘親,這些年我很想你,爹爹更想你?!?
楚若婷怔然。
青青腦瓜簡單,一直記著她可以理解,但游月明為什么這么多年放不下?
她覺得有必要給游月明說說清楚。
楚若婷擁著隱匿罩,與青青一起來到游氏祠堂。順著玉石鋪就的階梯上去,老遠(yuǎn)就看見一座巍峨飛檐翹角的建筑,門口擺兩玉獅,匾額端端正正用燙金隸書“游氏宗祠”四字。臺階上依次排開八名神色冷肅的守衛(wèi),中間還立游氏掌事。掌事修為和楚若婷不分伯仲,而此時(shí)他手里拿著一個類似八卦鏡的法寶,正在與何瑩爭執(zhí)。
“……夫人,不是老奴跟您過不去,而是家主有令,老奴不能放任何人進(jìn)去?!?
何瑩拎著金漆藥盒,眼睛發(fā)紅:“我兒都要死里面了,你還不讓我進(jìn)去看一眼?”
游氏掌事嘆息,“夫人,家主說了,只有這樣才能讓少主低頭悔過?!?
何瑩好說歹說,就是進(jìn)不去。
她最后氣得將金漆藥盒摔了個四分五裂,指著祠堂,狀若瘋癲,“好好好!真是一群好奴才!你們都認(rèn)游鶴年是吧?不是我這個主母是吧?老娘今天就拆了游家的祠堂!”
話音甫落,何瑩推倒祠堂外的白玉獅,撒氣打砸。
楚若婷靈機(jī)一動,忙讓青青去把門口的守衛(wèi)視線引開。
青青得令,沖過去抱著何瑩嚎嗓子:“祖母!”
“孫兒,記住你爹是怎么死的,被你祖父給活生生打死的!”
“祖父,你好狠的心哇……”青青一邊嚶哭,一邊在那些守衛(wèi)頭上跳來蹦去,跟著它祖母一起搗亂。趁著一團(tuán)糟,楚若婷忙頂著隱匿罩偷偷鉆進(jìn)了祠堂后殿。
游氏不愧家大業(yè)大,一個祠堂都極盡氣派,華麗無比。
好在提前問過青青大致位置,楚若婷沒走冤枉路,直接來到了最盡頭的禁閉室。
禁閉室門口有個迷蹤陣法,讓人一眼望去好像被群山包圍,無法靠近。若是旁人,只有止步于此,可楚若婷得雁千山真?zhèn)?,小小迷蹤陣不肖片刻便給破了。
她終于來到禁閉室門前。
或許游氏家主對陣法太自信,禁閉室外面連鎖都沒有,楚若婷輕輕一推便走了進(jìn)去。
天色漸黑,空氣里彌漫著難聞的陳舊霉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氣。禁閉室里無窗無床,什么陳設(shè)都沒有,光禿禿的墻壁上用朱砂書著一個偌大的“悔”字。而游月明除去了發(fā)冠華服,發(fā)髻散亂,穿著一身帶血的中衣昏倒在“悔”字下。
楚若婷快步來到他身邊,仔細(xì)一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游月明靈力被封鎖。線條健美的脊背上鞭痕交錯,紅腫流血,俊顏蒼白如雪,人已陷入昏迷。
“游少主?”
楚若婷害怕碰到他傷口,不敢貿(mào)然攙扶,只能將儲物袋里的靈丹妙藥全往他嘴里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