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高階修士的視線鎖定,楚若婷一陣膽寒。
她猜不透對方修為,之能硬著頭皮站出來,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禮:“見過毒姥。”
毒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,語調(diào)詭異:“你很面生。”
她早年煉毒,致面目全非無法逆轉(zhuǎn),平時對年輕貌美的女修多有留意。無念宮什么時候來個這么出挑的美人,她怎么都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楚若婷拿出黛瑛交給她的玄鐵令牌,雙手呈上,語氣謙卑:“在下剛?cè)雽m,方才不小心撞見圣女圣使,避嫌躲在墻邊,讓毒姥您見笑了?!?
毒姥瞟了眼她手中的玄鐵令,確實是無念魔修所屬。
“你挺機靈?!倍纠牙淅湟缓撸D(zhuǎn)動手里的蛇頭杖,在地上劃出傳送陣,“不過事關重大,我不敢徇私。有什么話,見了魔君你自己坦白吧?!?
事已至此,楚若婷避無可避,她若表現(xiàn)出抗拒,反倒坐實她心懷鬼胎。
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踩進了傳送陣。
眼前一道白光閃過。
楚若婷身子微晃,面前景色瞬間變換,由室內(nèi)轉(zhuǎn)為陰暗的大殿上。
殿內(nèi)空曠壓抑,正中擺著圓肚青銅鼎,燃著不知名的香,青煙裊裊。八根巨柱支撐著房頂,每個柱上都雕刻著狻猊狴犴,張牙舞爪栩栩如生,似要掙脫巨柱將人生吞活剝。
前方是高高的十九階梯,階梯之上,鋪就獸皮金龍椅。
楚若婷頭都不敢抬,她余光只瞥見一雙黑色暗紋的皂靴。
玉郎已經(jīng)死了,仰躺在那皂靴旁,殷紅的鮮血順著玉白的階梯緩緩流淌,映秋的哭聲在殿內(nèi)嗚嗚哀泣。
楚若婷頭跪在一旁,心如擂鼓。
半晌,她聽見上首的人懶洋洋開口,飽含失望:“映秋,本座沒有虧待過你,你為何還不滿足呢?”
低沉的音色極為冷冽,如數(shù)九寒霜。
映秋雙肩顫抖不已,她咬牙抬起頭,滿臉血淚:“別說的那么好聽!你不過……不過是將我當做散功的工具罷了!”玉郎死了,她豁出去,對著魔君大罵,“赫連幽痕!在這無念宮,你可曾真正將誰放入眼過?你冷漠無情,你眼里只有你自己!”
赫連幽痕被人直呼名諱很不高興,“散功是你作為圣女的職責。你跟圣使之間,本座從不阻攔,難道對你還不夠好?”
“呸!你就是怕我們知道你的秘密!”映秋哭著祭出法器,峨眉刺便朝赫連幽痕攻去,“還我玉郎的命來——”
楚若婷跪在階下為映秋揪心,情愛真是會讓人喪失理智。那上面坐的是隰海魔君,你怎么敢啊!
這個念頭剛升起,映秋便倒飛出去,重重砸在地面。
楚若婷偷偷斜眼,只見映秋嘴角流血,匍匐著向前爬行,右手還想去握住那玉郎的手,終究力竭而亡。
“映秋,你讓本座很生氣?!蹦Ь龂@了口氣,“便讓你的魂魄,永遠禁錮于噬魂幡中,永不超生吧?!?
他一步步走進映秋,錦袍順著階梯拖曳而下,步履沉重。
黑色的叁角旗幟包住了映秋的頭顱,旗幟沾染到血跡,散出絲絲縷縷的黑氣,好像有什么東西咆哮著、嘶吼著,爭先恐后往外掙扎,像是密密麻麻的骷髏人手。
楚若婷光是看了眼,便覺識海劇痛。
赫連幽痕將旗幟收好,留意到楚若婷,問角落里的毒姥:“這人來干什么的?”
毒姥陰測測回稟:“映秋玉郎背后議主,此人在旁邊偷聽。”
楚若婷心頭一緊。
赫連幽痕轉(zhuǎn)身,似乎累了,惰怠道:“這種事就不要來煩擾本座了,扔進葬尸島?!?
這哪能行!
楚若婷急切地抬頭,朗聲道:“魔君明鑒!在下只聽到二人卿我,并未聽到什么不該聽的內(nèi)容!”
她目光坦然地望向高處,與赫連幽痕四目相交。
魔君并非想象中兇悍的黑臉閻王,他的皮膚幾乎蒼白。玄衣墨發(fā),用一條簡單的黑色發(fā)帶將頭發(fā)松松束在腦后,輪廓如利刀雕刻,眼眸深邃,薄削的唇看起來冷峻而涼薄。乍眼一看,他像個風流狂傲的英俊青年,任誰也不會相信面前這人已經(jīng)一千多歲了。
不僅如此,楚若婷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威壓,方才面對毒姥,她都忍不住冷汗涔涔。
這就是站在浮光界的巔峰人物嗎?修煉到了一定境界,便是大道若虛,返璞歸真。
楚若婷倏然升起一種向往。
她也想站在那玉階之上,俯瞰蕓蕓眾生。
楚若婷出神,她修為漸長,容色也愈發(fā)逼人,跪在那里,削肩細腰,靡顏膩理,雙眼瑩然有光。
赫連幽痕饒是見慣美色,也不禁微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