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若婷吹了一下午的竹笛。
來來回回就兩支曲子,幸虧赫連幽痕沒說什么。
他閉目支頤,入鬢的長眉下,眼睫濃密。烏發(fā)松散的束在腦后,有幾縷不聽話的發(fā)絲垂在肩上,顯得陰沉憂郁。狀如蓮花的漏壺忽然傳出“當(dāng)當(dāng)”輕響,在笛音裊裊的殿中格外突兀。
楚若婷吹奏的氣息頓了頓。
赫連幽痕一抬手,“本座要煉器了,你退下?!?
“是。”
楚若婷將竹笛輕放在案幾上,躬身離開。
她回到玄霜宮,心中對隰海魔君的認(rèn)知又多了一層。
楚若婷不敢懈怠,她立刻著手煉制各種防御法器,為幾日后的月圓之夜做準(zhǔn)備。
途中,她也去水牢探望過荊陌。荊陌第一次見她穿艷麗紅裙,滿頭珠翠,眼前一亮,趴在牢門上笑道:“楚楚,你今天真好看!”
楚若婷將短衣往下扯了扯,卻露出更多飽滿豐腴的胸脯。她用寶石瓔珞遮住乳溝,哼了哼,“等我一走,你馬上就忘了我長什么樣子?!?
“不會的,我從來沒認(rèn)錯過你?!?
荊陌聲音漸弱,自己也懊惱他臉盲的毛病。
他垂著腦袋,楚若婷略感好笑。她抬手梳順?biāo)~前亂糟糟的劉海,將發(fā)帶拽正,沉聲道:“荊陌,這幾日我有點(diǎn)忙,不能時常來看你了。有什么話,你讓黛瑛轉(zhuǎn)交給我?!?
荊陌用力地點(diǎn)頭:“好?!?
他不在意這些。
在水牢里除了暫失靈力,整天泡水里,其實(shí)都可以忍受。
他只是很想楚楚。
隔著牢門的空隙,荊陌握住楚若婷的手,包裹在掌心。
“楚楚,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來的無念宮?!彼麛Q起眉,輕輕道,“其實(shí)可以不用管我……”
他記得楚楚還有自己的事要做。
楚若婷伸出食指,抵住他的唇瓣,不愉道:“別說這些。”
荊陌抿唇,“可是你不喜歡無念宮?!?
“我喜歡你就夠了?!背翩玫皖^,額頭抵住荊陌的額,微微一笑,“再忍耐一陣子,等時機(jī)到了,我會想辦法求魔君放你出來?!?
楚若婷正式出任無念宮的圣女。
要么給赫連幽痕吹吹笛子,要么就在玄霜宮鉆研煉器。
相處幾日,她發(fā)現(xiàn)赫連幽痕的暴虐殘忍言過其實(shí),他并沒有不高興就亂殺人。相反,赫連幽痕整天沉迷煉器聽曲,偶爾還看看古籍。
楚若婷打聽過了,歷任圣女是無念宮的女魔修,不是搶掠來的正道修士。且赫連幽痕對她毫不約束,她可以前往無念宮的任何地方,只需在他傳喚時,隨叫隨到。
轉(zhuǎn)眼到了八月十五這天。
夜幕籠罩,隰海的冷風(fēng)吹散薄薄的烏云,露出圓亮玉輪冰盤,在檐瓦上灑下泠泠清輝。
楚若婷剛煉制好第十二件防御法寶,墜在左耳的鏨芙蓉耳珰輕輕閃光。那耳珰是件傳音法寶,只聽赫連幽痕的低沉的音色從里面?zhèn)魅攵ぃ骸八賮韺嫷??!?
不知是否錯覺,短短四個字,楚若婷卻好像聽到了狼皋虎嘯。
楚若婷知是散功之日到了,她強(qiáng)壓下心中不好預(yù)感,匆匆趕至。寢殿外布了一層結(jié)界,大門敞開,只有楚若婷能走進(jìn)去。
她赤足剛跨過門檻,隨著腳踝上的金鈴叮叮脆響,身后的雕花殿門重重關(guān)閉。
無念宮的每一座宮殿都極為寬闊,空曠的沒有多余陳設(shè),赫連幽痕的寢殿也是如此,簡潔,古拙,卻又十分壓抑。
寢殿里沒有燃燈,也沒有鑲嵌夜明珠。
幸好今晚月色明亮,皎皎月光被窗欞上的雕花切割成一棱一棱,投映在冰冷光潔的大理石地面。
楚若婷摸索著墻壁往內(nèi)殿走去,內(nèi)殿里掛著層層雪白的紗幔,紗幔隨風(fēng)輕晃,如同夜晚亂葬崗的游魂野鬼。她心頭微寒,撥開紗幔,往寢殿最里面的雕花拔步床張望,低聲輕喚:“……魔君?魔君你在里面嗎?”
話音甫落,楚若婷斜后方有道黑影一閃而過。
她唰的抖開蒼云鞭,倏然轉(zhuǎn)身,恰時風(fēng)吹起白紗帳幔,赫連幽痕站在陰影里,長發(fā)披散,只露出一雙猩紅詭異的眼睛。
楚若婷大驚失色,“魔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