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他喜歡,景韶便把瓶子遞給他,畢竟自己的一只手還放在別人腰間,不方便:“北威侯世代都是猛將,你爹怎么不教你練武呢?”
這一點景韶一直很好奇,北威侯府不分嫡庶,多少都要學點武,君清卻是一點也不會的。
慕含章聽他問起這事,眼中的光華瞬間暗了下去,默默給自己添了杯酒:“我小時候凍壞了筋脈,大夫說不能練武了。”
“什么?”景韶震驚的看著他,“怎么會凍壞?”堂堂北威侯的親子,縱然地位不及世子,也不至于會有人虐待他吧?
“三九天的時候掉進了池塘里……”慕含章將杯中的酒飲盡,又添了一杯,唇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。不能練武,是他心頭之痛。小時候父親說他根骨好,還要把家傳的槍法教給他,后來大夫說他不能練武之后,父親便很少過問他了,只是看到他在屋里打算盤的時候,發(fā)怒摔了他的小算盤,把4歲的他丟進了族學。
景韶皺眉,看他一杯一杯的喝酒,伸手奪過了他的杯盞:“這桃花釀是要細品的,哪有你這般喝法?”
“讓王爺見笑了。”慕含章勉強笑了笑,把杯盞收拾到小筐里,“時候不早了……唔……”身體猛地被拉過去,撲到了景韶的懷里。
“是誰把你推下去的?”景韶眼中是難得的陰沉,仿佛在醞釀一場風暴,正常大戶人家的池塘邊都砌有石臺,再說他一個少爺跑去池塘邊玩,就不信沒有下人跟著,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大冬天掉進池塘里!
“我自己掉下去的。”慕含章垂下眼,不愿多說。眼前浮現出當年的荷花池,年紀小其它的記不清了,只記得祖母給他新做了件雪白的兔毛披風,只記得比自己高了兩頭的小胖子滿是糕點渣的手,然后就是冰冷的池水,還有雪天灰色的蒼穹。
景韶看著懷中的人,只覺得心都是疼的,緩緩低下頭,在低垂的眼簾上落下一個輕吻,待他驚訝地張開眼,卻沒有停下來,眉心、額頭、臉頰一一吻過,似乎這樣就能把他從那個冰冷的噩夢中拯救出來。
“王爺……”慕含章僵硬著身體,在景韶吻上他的嘴角的時候,終于忍不住出聲。
景韶抬起身,看著滿天星光都落在懷中人那漂亮的眸子中,忍不住把他緊緊抱在胸口:“我會替你報仇的!”這么美好的人,他抱在懷里都怕弄疼了,竟然有人敢如此傷害他!想想一個小小的君清在三九天被人推進水里,該有多害怕、多冷、多疼??!
感覺到身后緊緊擁住自己的力量,慕含章緩緩地伸手回抱住,就讓他稍稍脆弱一下就好,稍稍難過一下就好,稍稍……貪戀一下這份溫暖就好……
次日,景韶用過早飯就換了出門的便裝:“我要出去一天,午飯估計不回來了?!?/p>
“嗯。”慕含章替他掛上腰間的玉珮,也不問他去哪里。他們成婚,皇上免了成王九天的早朝,這會兒出去肯定不是上朝,別的事他不好過問。
“晚飯前會回來的,你若是覺得悶,帶兩個侍衛(wèi)出去逛逛也行,”景韶見他不問自己去哪里,忍不住又多說兩句,“聽說城南的那個園子里常有些男妻們聚在一起,回頭你也去玩玩?!?/p>
“是嗎?臣倒是第一次聽說?!币娝桓薄澳悴徽J真回答我就一直說”的樣子,慕含章忍不住笑了笑,總算應了一句長的。
景韶心滿意足的出門去了,走到外院,叫了管家云先生來:“去查查當年北威侯庶子是怎么掉進池塘里的?!?/p>
“是,屬下這就去辦。”云先生留著長胡須,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,“王爺坐馬車還是騎馬?”
“騎馬?!闭f完,景韶的小廝云松便牽著一匹黑色駿馬走了過來。
景韶摸了摸那油光珵亮的毛發(fā):“小黑,好久不見?!?/p>
“灰~”黑馬打了個響鼻,親昵的蹭了蹭景韶。小黑是他在草原上馴服的一匹野馬,性子剛烈,也不是什么純種名馬,卻將那些將領的名駒統(tǒng)統(tǒng)比了下去。因為它比一般的馬匹要聰明許多,會自己避開障礙。當年若是有小黑在,他和君清也不至于被逼得跳崖。
不過,那樣的話,他便沒有這重來一次的機會了。所謂禍兮福之所倚,福兮禍之所伏,是福是禍,誰又說得清呢?
“昨日李大人來訪,說是沒什么重要的事,聽說王爺不在就走了?!痹葡壬鷧R報著昨日發(fā)生的事情。
“李延慶?”見云管家點頭,景韶皺了皺眉,這人便是暗格里藍色賬本上最后一條記載的人,“他若再來,你叫他次日午時到聚仙樓去等著?!?/p>
“是?!痹葡壬鷳?,目送著景韶打馬出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