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頭看了一眼方覺夏,還在睡,裴聽頌滿心狐疑地自己去了洗手間,他洗了個澡,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,順便回憶昨晚發(fā)生過的事,可腦子亂得厲害,怎么都想不起來。
本來以為洗了個熱水澡之后人會舒服點,可越洗頭越疼,越呼吸不暢,干脆關了水,從里面出來。等到他從次衛(wèi)里出來,糾結(jié)地回到臥室時,才發(fā)現(xiàn)床上竟然沒有人了。
他不會是還在做夢吧。
“擋在這里干什么?”
背后傳來熟悉的清冷聲音,裴聽頌一個激靈,轉(zhuǎn)身挪開。
方覺夏頭發(fā)散亂在額前,手上還有水珠。他端著一杯熱水放到床頭,沖裴聽頌使了個眼色,“冰箱里什么都沒有,做不了醒酒湯,將就喝了?!?/p>
“哦……”裴聽頌一開口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嗓子也啞了,又干又疼,他咳了幾下試圖清清嗓子,卻越咳越厲害,弓著身子咳得抬不起頭,于是走過去坐到床邊,想喝點水壓一壓。
方覺夏就這么看著他,怕他嗆著,于是先一步把水端起來,“咳好了再喝?!?/p>
裴聽頌咳得臉都紅了,怪可憐的,方覺夏只好伸出手,在他的后背拍了拍,等他好一些了,才把水遞給他,“慢點?!?/p>
看他咕咚咕咚喝下水,方覺夏站在一旁問,“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?”
裴聽頌放下水杯,啞著嗓子說,“骨頭疼?!?/p>
“還有呢?”
“舌頭也疼,不知道怎么回事……”
看樣子是不記得昨晚的事了。
方覺夏說不出自己現(xiàn)在是什么心情。
他不記得昨晚的事最好,彼此都不用尷尬。如果真的像裴聽頌說的那樣,他當初喝醉了也的的確確親了他??伤麛嗥褋砗笈崧犿炓粋€字都沒說,說明他也覺得尷尬,不想說破。
忘了比什么都簡單。
但不知怎么的,他又有些不甘心。
可怕的是過去的方覺夏幾乎和不甘心三個字毫無交集,他是個很少情緒化的人。
“眼睛也有點脹痛……”
裴聽頌的聲音一聽就不對勁,想到昨天他光著身子鬧了半天,又是打噴嚏又是流鼻涕的,方覺夏覺得事情不妙。
“眼睛怎么會疼?”他覺得奇怪,給裴聽頌墊了枕頭在后背,“你躺上去。家里有體溫計嗎?”
裴聽頌搖頭,“沒有,我就沒生過病。”
“那恭喜你,你現(xiàn)在生病了。”方覺夏給他蓋上被子,伸手去摸他額頭,可他的手太冰,怎么摸都是燙的,不準確。
裴聽頌固執(zhí)地覺得自己沒病,在方覺夏面前生病顯得格外沒有面子,“我肯定沒有……”
還沒等他把話說完,方覺夏就撩開了他的額發(fā),用自己的額頭抵了上來。
距離驟然縮短,未盡的話堵在喉嚨,裴聽頌愣住了。
盡管這貼近只是為了測量他的體溫,也只有短短幾秒鐘,但就像一個契機,啪的一下點燃。他想起了怎么都想不起來的事。那些畫面一瞬間在他的眼前重現(xiàn)。
昨晚他吻了方覺夏。
舌尖的疼痛忽然間有了源頭,變得更加難以忽略,那些荒唐的所作所為在疼痛的刺激下重現(xiàn)。
抬眼看過去,方覺夏的喉結(jié)破了皮,傷口發(fā)紅,清晰可見。
“你發(fā)燒了?!狈接X夏像是早就知道會這樣,并不覺得意外,抬手掖了掖他的被子,“你家有沒有藥?”
裴聽頌看見他手腕上淺青色的淤痕,好像是被握出來的。他啞著聲音搖了搖頭,“沒有?!?/p>
方覺夏坐在床邊,沉默了一會兒,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備了布洛芬。因為他們這些天行程太忙,每天的睡眠時間勻下來也只有三四個小時,經(jīng)常會頭痛,所以他總帶在身上。
算是派上了用場。
裴聽頌看著方覺夏離開房間,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嘴唇,皺眉回想著昨晚。
他好像跟個神經(jīng)病一樣一直纏著方覺夏說話來著……
可方覺夏早上起來就跟沒事人一樣。
沒過多久,方覺夏又端了杯水回來,手里拿了顆藥,“吃了,退燒?!?/p>
“現(xiàn)在幾點了?”裴聽頌吞了藥片問。
“九點半。”
裴聽頌咳了一聲,“我還得上課?!?/p>
“你昨晚說你不想上課?!狈接X夏拿了他的手機,“如果不是什么要緊的課,打個電話請假吧,你這樣去了也聽不了?!?/p>
裴聽頌想了想,還是照他的話做了。他太久沒有好好休息,昨天又神經(jīng)緊繃了一整天,晚上喝酒吹風著涼,不垮才怪。
方覺夏一直沒有看他,搞的裴聽頌也沒辦法跟他說對不起,好像戳破這件事,方覺夏立刻就會甩手走人似的。他不明白昨天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,居然說了那么多廢話,忘了也就罷了,偏偏他都記得。
“我去外面躺會兒,你哪兒不舒服就叫我。”
“哎……”裴聽頌叫住了他,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叫住后應該說什么。
他覺得自己昨晚的酒后吐真言失敗得一塌糊涂,還不如不吐。
方覺夏停下腳步,看著他。
裴聽頌憋了半天,最后自暴自棄,“沒什么,你走吧。沙發(fā)不舒服,你可以開我的車回去,車鑰匙在玄關柜的第二個抽屜里?!?/p>
方覺夏原地站了一會兒,想到昨晚他喝醉趴在他身上胡鬧時說的那些話,全都是他清醒時候絕對不會說的話。
“沒事,我就在外面?!?/p>
裴聽頌縮進被子里,轉(zhuǎn)過身去,“你回去吧,我自己能行,我20歲了。”這話說得像是在賭氣,但裴聽頌是認真的。
他聽見方覺夏動起來的腳步聲,越來越遠,心也跟著沉下去,閉上眼睛。
以后再喝酒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。
剛閉上眼沒多久,那腳步聲竟然又近了。
裴聽頌想回頭有沒有回頭,直到方覺夏把他扒拉過去,躺平,然后在他的額頭上放了一條疊好擰過的濕毛巾。
“反正我今天也沒有工作,回去也是睡覺。小文跟著路遠去長沙了,沒辦法照顧你?!狈接X夏把毛巾鋪好。
裴聽頌閉著眼想起來,“我不用你照顧,你睡覺。外面的沙發(fā)不舒服,我去外面你在這兒睡,反正我睡不著,我一點也不困。”
方覺夏摁住他,“裴聽頌?!?/p>
他停下動作。
“你不是說想和我做朋友?”
“朋友之間照顧一下是很正常的事?!狈接X夏將毛巾拿下來放進水盆,浸了水重新擰干,“知道嗎?”
原來他真的說了這些。
裴聽頌無地自容,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喝了酒竟然會變成那樣。閉著眼,方覺夏的手背貼在他臉頰,涼涼的。對,沒錯,他的確是想和方覺夏做朋友,他已經(jīng)變了,他早就不像過去那樣戴著有色眼鏡去看他,他愿意靠近他、欣賞他,承認他的人格魅力。
他想打破隔閡和方覺夏成為朋友。
明明是這樣想的,可裴聽頌卻控制不住地想到昨晚吻他的情形,想到那種從未感受過的柔軟觸感。
甚至是唇舌粗暴勾纏時顫栗的心跳。
“我……我還做了什么?”裴聽頌睜開眼,望著方覺夏心虛地開口,又更心虛地補充,“我不記得了?!?/p>
方覺夏臉色平靜,“你想讓我夸你。我夸了,你很聰明,很厲害?!闭f完方覺夏認真地看著他,“不是敷衍你,裴聽頌。你真的很優(yōu)秀,我只是不習慣向你表達?!?/p>
“你可能忘記了,我把昨晚說過的話再對你說一遍。我接受你昨晚的道歉,我知道那是真心的?!彼粗崧犿灥难劬?,目光坦誠,“過去兩年對你的冷落和無視,我也很抱歉,以后我會像對待朋友那樣對你?!彼麪科鹋崧犿灥氖?,握了握,嘴角微微勾起,“冷戰(zhàn)正式解除,我們握手言和了?!?/p>
裴聽頌低垂著眼,盯著那只握著他的手,很快就松開了,快到來不及交換體溫。
方覺夏復述了昨晚他說過的話,一切都說得坦率而直接,很成熟地在清醒的狀態(tài)下完成了破冰。
唯獨避開了那個吻。
裴聽頌應該慶幸的??伤靥拍铝丝跉猓呐K有氣無力地跳著,大概是生了病的緣故,他很不舒服,非常不舒服。
冷毛巾敷了幾次,需要換水,方覺夏端起水走到主衛(wèi)。裴聽頌越想越不是滋味,他知道這件事戳破會很尷尬,但方覺夏不說出來,他就是難受。
他從來沒有親過誰,吻過誰,就連所謂的初吻都是被方覺夏毫不走心地奪走的。
他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,感覺自己的心被什么拽住了。
手機震動了一下,裴聽頌拿起來,看到了凌一的消息。
[破折號本號:小裴!醒了沒?我想吃你上次買的巧克力!就強哥車上那盒,我開了啊~]
裴聽頌甚至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買了巧克力,只能應付。
[卡萊多第一大佬:你拿吧。]
剛摁了發(fā)送,他又想到了什么,于是強忍著發(fā)燒的無力啪啪啪打出一大堆,又刪刪減減,最后趁著方覺夏回來的前幾秒,慌張地點擊發(fā)送,扔掉手機。
凌一那頭剛撕開包裝,手機又震了一下。
[卡萊多第一大佬:我問你個問題,我有一個朋友,他想和另一個人交朋友,然后他就跟他說,本來還挺好的,結(jié)果他搞砸了,不小心,真的是不小心親了他一下,就一下。然后他現(xiàn)在特別慌,就打電話問我,你也知道我可從來沒做過這種蠢事,我怎么幫得了他?一哥你交際花什么都知道,我就幫他問問你。你覺得他們還能做朋友嗎?]
坐在車里,凌一嘎嘎嘎笑個不停,程羌嚇了一跳,“你抽什么風?什么這么好笑?”
“裴聽頌這個憨憨不小心親了一個男的!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!”
作者有話要說: 葡萄樹:求營養(yǎng)液澆灌,我會快快變彎變成葡萄藤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