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子屋里家徒四壁,只在土灶上支了個鍋,那里頭正咕嚕咕嚕地冒著加了香料的狗肉的香氣。
從來溫文爾雅的老練那晚兇狠得厲害,就差把混子摁到燒開了的鍋里洗把臉。
但他們沒有因為旺財?shù)氖逻w怒混子家那只可憐的老狗。
父子倆只是端走了那鍋連骨帶肉的湯,與那張沒有一絲余溫卻依然軟和好摸的皮,將其連夜葬在了院子里的柚子樹下。
第二天,老練只同周老師和練海云說旺財跑丟了,沒能找到。
聽完這些,裴衷有點后悔提起這個話題,懊惱極了。
而練和豫只是笑笑,將旁邊籠子里的小狗撈出來,邊和它玩丟球游戲,邊轉移話題道:“給它起個名字吧,帶姓的?!?/p>
如今流行給寵物起名時最好是隨主人姓,據(jù)說這樣寵物能陪主人久一些,下輩子也不會再投胎進畜生道了。
由于小狗是裴衷撿回來的,練和豫當下拍板就讓小狗跟著大狗姓。
兩人靠在一起翻了半天起名軟件,幾乎快不認識諸如波波、點點、蟲蟲之類的疊詞,與小白、小可之類的“小”字輩名字了。
“你們家老裴家一般是怎么起名的?”
裴衷仔細回憶了一下弟弟妹妹出聲那會兒焦頭爛額的一家長輩,不太肯定地回答道:“我記得好像都是找算命師傅取的。那師傅說我過剛易折,便給我取了個不偏不倚、萬事折中的‘衷’字;我爸出生的時候村里算命的說他這輩子平平淡淡、沒啥出息,給他選了個帶著力爭上游、崇尚進步的‘尚’字?!?/p>
“所以叔叔叫裴尚,你叫裴衷?”練和豫想笑,但又覺得不太禮貌。
裴衷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練和豫一本正經地拎起腳邊正在啃拖鞋的小狗,嚴肅道:“小小裴,從此以后,你大名就叫裴夏——注意,不是那個上北下南的‘下’,是大明湖畔等了十八年的夏雨荷的‘夏’?!?/p>
裴夏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入的裴家族譜、也不知道什么是大明湖畔、更不知道什么是夏雨荷,它只知道抱著練和豫的手指頭舔來舔去。
他們倆倒是親親熱熱的,徒留裴衷在一邊止言又欲、欲言又止。
小小年紀便出來討生活的裴夏,對于新買的狗窩適應良好,也在寵物店里學會了定點上廁所和使用飲水機。
它舔干凈盆里的最后一滴羊奶,繞著兩人的腳后跟玩了會兒,便趴回狗窩里玩球去了。
而練和豫在沙發(fā)上對著裴衷買回來的項圈、遛狗繩和止咬器,陷入了沉默。
“裴夏最多只能長這么長?!本毢驮蓚€抱枕擺在一塊,給裴衷比劃了一下,“你買的這些玩意兒,一般是給伯恩山、巨貴那種長得比電動車還高的大型犬用的?!?/p>
剛喜當?shù)呐嶂詫擂螛O了,從茶幾上抽了張紙巾,假裝忙碌地擦著桌面上不存在的灰塵。
“這尺寸你用倒是剛好?!?/p>
練和豫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,拍了拍裴衷的腦袋,“你去把那個狗耳朵也拿過來?!?/p>
說是狗耳朵,其實就是一個仿真的、內置電動舵機的獸耳發(fā)箍。
黑色的獸耳發(fā)箍扣在裴衷發(fā)色偏黑的頭頂上,渾然天成得像是他自己長出來的似的。
練和豫在裴衷腦袋上一拍,那耳朵捕捉到互動的動作,便殷勤地前后搖擺。
他捏著裴衷頭上前后擺動的狗耳朵,總算是明白這幾年福瑞向的色情制品為何爆火了。
茶幾上還擺著裴衷挑的寵物用品,練和豫一樣樣地介紹,順便往對方身上招呼。
“這種帶鈴鐺的項圈最好不要給寵物用,因為小狗的聽力比人類好很多倍,如果戴著鈴鐺的話會影響他的判斷、性格與睡眠?!?/p>
墜著顆金鈴鐺的黑色皮質項圈在裴衷脖子上束緊,練和豫摸索著狗牌上的刻字,疑惑道:“LP是……Limited Partner ?有限合伙人?”
特地叫店員刻了兩人姓氏首字母的裴衷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,有點想把自己的戀愛腦剁碎了喂給裴夏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