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練和豫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。
兩人胡搞到了后半夜,牛累不累不知道,地反正是被犁過頭了。
被收拾干凈的練和豫剛碰到床,還沒到五分鐘便睡得開始流口水。
裴衷頂著一身牙印,吭哧吭哧地把家里收拾完了,這才準(zhǔn)備上床。
大概是因為運(yùn)動手環(huán)一直在震的原因,哪怕累得狠了,練和豫也睡得并不踏實(shí)??伤櫭奸]眼摸了半天,搭扣也沒能成功解開。
裴衷猶豫了一下,還是給練和豫解了手環(huán)。
按理說,每天西裝革履、注重配飾搭配的練和豫,佩戴寶璣這種正裝手表更為合適。
但裴衷從沒見他摘過這支運(yùn)動手環(huán)。
哪怕是在洗澡或是做愛的時候,手環(huán)也在盡職盡責(zé)地記錄著練和豫的身體數(shù)據(jù)。
裴衷當(dāng)時還開玩笑說想看看練和豫高潮時心率多少,被練和豫狠狠剜了一眼刀。
手環(huán)剛被摘下,裴衷就愣住了。
長長一條猙獰的、幾乎橫亙左手半個手腕的陳舊疤痕突兀的出現(xiàn)在他眼前,傷痕丑陋又不平整、兩側(cè)還有密集的縫針刀口瘢痕。
像是一條由自我厭棄的痛苦具現(xiàn)化而成的肉質(zhì)荊棘。
裴衷所學(xué)的雕塑課程中有一門藝術(shù)史,那位臉色中總帶著一絲悲天憫味道的中年老師,在說到梵高時總是長吁短嘆:
“馮驥才把梵高描述成了‘包藏著脆性的敏感與烈性的張力’的瘋子?!?/p>
“他無法與社會及群體相融、他耽于放縱的四所、他孤軍奮戰(zhàn)那樣地在一己的世界中為所欲為。”
“這種痛苦和矛盾讓他的作品大放異彩,但也讓他的生命倍速地燃燒殆盡——所以他選擇以自殺結(jié)束了這矛盾的一生?!?/p>
盡管才相處了幾天,但類似的脆弱而又強(qiáng)烈的沖突感,裴衷常常能在練和豫的身上感受到。
顯然練和豫十分沉迷于性愛,但事后又會迅速冷淡下來,甚至有些抗拒。
裴衷清楚自己的外表對練和豫有吸引力,但每次他察覺對方想要親近時,練和豫又會裝模作樣的表現(xiàn)得滿不在乎。
從性格方面來說,練和豫是極為強(qiáng)勢的。
——有時裴衷甚至感覺眼前是一頭時刻在噴火邊緣的暴龍,一個不小心踩到他的雷點(diǎn),就會把人炸得人仰馬翻。
按理來說這種強(qiáng)勢的性格,伴隨的應(yīng)該是不可一世的自信和自傲。
但對他人情緒感知十分敏感的裴衷,偏偏能隱約體會到練和豫身上不和諧的自卑、自厭、甚至是自毀傾向。
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過往經(jīng)歷,才能讓這樣一個看起來無堅不摧、無懈可擊的練和豫選擇自殘抑或是自殺。
裴衷很難理解。
他雖然好奇,卻也沒有探究的意思。
畢竟他們倆只是除了上床以外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,裴衷沒有立場、也沒有必要過多的參與到練和豫的更深層次的生活中。
況且無論怎么問,都太冒昧了。
手環(huán)在掌心又震了一下,裴衷回過神來,低頭將手環(huán)調(diào)試好后,按照原來的扣眼位置重新給人戴上。
他想了想,又將悶在練和豫鼻子上的被子給拉了下來,不甚熟練地鉆了進(jìn)去,摟著人睡了。
練和豫是被一種令人不安的懸空感弄醒的,他睜開眼睛,只見自己被長手長腳的裴衷擠去了床邊上,半個身子都快掛在床外了。
老天爺,這張床原本睡五個練和豫都夠!
“睡過去點(diǎn)!你那邊那么寬,就非得挨著我?”
被踹醒的裴衷眼睛都沒睜,憑著肌肉記憶,連人帶被子的把練和豫從床邊綁架到床中間,聲音里滿是困意:“再陪我躺一會兒吧,好困。”
小屁孩兒才賴床。
練和豫嗤了一聲,卻也沒有繼續(xù)把人弄醒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