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他很早就認清了這件事,但還是想說,他哥是真的悶騷……
春節(jié)前的最后幾天,大家忙得十分機械。高天揚和辣椒早早就訂好了票,問盛望和江添幾號回江蘇。
盛望回答說:“你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?!?/p>
高天揚一想也是,對盛望而言,老家只有祖宅和盛明陽,現(xiàn)在某人處于已出柜狀態(tài),回去怕是給親爹添堵。至于江添……江鷗本來就在北京,江蘇除了附中門口那個已經(jīng)租出去的老房子,同樣沒什么可看的。
這兩人情況特殊,是走是留都很尷尬。
高天揚說:“要不你倆干脆訂個行程,找個冷門地方來個春節(jié)七日游算了!”
江添前幾年習慣了過節(jié)到處走走看看,下意識就要翻景點機票了,結(jié)果被盛望摁住了:“你搭理他,過年哪個地方都不冷門,十幾億人呢。”
他們糾結(jié)兩天,最終還是訂了往來江蘇的機票。
一來a班微信群在年前開始瘋狂跳動,相約節(jié)后去看老師。二來……盛望在距離放假還有三天的時候,突然接到了盛明陽的電話——
元旦那次晚飯后,父子之間始終縈繞著幾分尷尬。有很長一段時間,盛明陽既不給他分享養(yǎng)身文章、也不轉(zhuǎn)發(fā)朋友圈了,陡然沉寂下去。不知是在作思想掙扎還是單純在冷戰(zhàn)。
這通電話是元旦后的第一次聯(lián)系,接通的瞬間,兩人都沉默了幾秒。最終是盛明陽先開了口,“春節(jié)回來的吧?”
他沒用“回來嗎”,直接用了半肯定的句式。這依然是他一貫的做法,用看似溫和的方式掩蓋住了內(nèi)里的強勢。但不知怎么的,用在這次,反倒成了一種變相的退讓。
盛望愣了一下,沒有立刻吭聲。那幾秒的時間里,他敏銳地感覺到盛明陽有兩分緊張,他一貫強勢的爸爸在等他回答的瞬間居然會緊張。
他沒有戳穿這一點,回神便說:“搶到票就回,春節(jié)酒店也有點難訂?!?/p>
在這通電話前,他其實已經(jīng)決定不回去了。忙了一年,春節(jié)能窩在住處跟江添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也不錯,比出去看人頭有意思多了。
但他沒有把這個原計劃說出來,只把原因歸結(jié)在難搶的票上,像一種心照不宣的規(guī)避,免得讓電話那頭的人難過。
盛明陽一聽他的話便道:“訂酒店干什么?家里有房子不住住酒店嗎?”
這么一說,盛望就規(guī)避不下去了。他遲疑兩秒,無奈道:“不是我一個人回?!?/p>
說完他便不再吭聲。
電話那頭安靜了好一會兒,盛明陽像是被摁了關(guān)機鍵,聽都能聽出他有多僵硬。良久之后,他才含糊開口:“我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回,家里房間不還在那嗎?!?/p>
這次輪到盛望張口忘言了。
聰明人之間對話往往不用說那么明白,畫外音誰都懂。盛明陽就很聰明,盛望青出于藍,偏偏這次,他想當個笨人。
他嘴唇動了一下,抬眼看到餐桌對面的江添,又認真地問了盛明陽一句:“爸,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么?”
盛明陽沉默片刻,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:“我剛在朋友圈看到老徐說,你們班那些同學準備回學校看看。”
盛望心跳得有點重,等著他繼續(xù)說。
“你倆不都是么?!笔⒚麝栒f。
盛望“嗯”了一聲。
盛明陽又說:“我今年事情多,也就三十初一能在家呆兩天,吃兩頓飯,初二一早就走?!?/p>
盛望又“嗯”了一聲,只是嗓音有一點點啞,并不那么清晰:“又一堆飯局?”
“過年總得走動走動。”
“喝酒前先看一眼你的腿?!笔⑼f。
盛明陽不知為什么又沉默了,半晌才說:“現(xiàn)在買,票還搶得到么?”
盛望說:“機票好買一點?!?/p>
盛明陽說:“行。”
只是一個字,幾年來的負重便卸去了大半。知道肩背筋骨都慢慢放松下來,盛望才意識到,原來之前的自己一直是緊繃著的。
“確定回來我就讓孫阿姨把房間打掃一下?!笔⒚麝栍终f。
盛望想了想說:“那給阿姨省點事吧,我那屋理一下就行,隔壁就算了,用不著兩間。”
盛明陽琢磨了一下,發(fā)現(xiàn)這話并不能細琢磨,二話不說直接掛掉了電話。
盛望指著手機跟江添告狀:“看見沒,掛我電話,不搭理我了?!?/p>
江添想想他剛剛的話,有點無語:“你就那么刺激他?”
“以前也沒少刺激?!笔⑼肫鹉昙o小的時候跟盛明陽胡扯淡的日常,恍如隔日,又好像已經(jīng)過了好多、好多年。
他揪了玻璃碗里最后一粒青提扔進嘴里,端起只剩禿藤的碗往廚房走,經(jīng)過江添的時候探頭親了一下對方唇角,搖頭晃腦地說:“老同志年紀大了,不禁逗了,以前都是我掛他電話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