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買的時候可樂罐外還結了一層白霜。兩節(jié)課過去，霜已經(jīng)化成了水，在桌肚里弄濕了一大片。冰飲已經(jīng)不冰了，喝起來既不爽快也不解渴，只有甜膩。

盛望抓著鋁罐沉默片刻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
齊嘉豪直到上課鈴響才垂著頭回來，那之后整整一個上午都沒跟人說過話。高天揚他們都挺納悶的，議論紛紛，老齊老齊地叫了半天也沒能把人逗樂。

下午發(fā)了英語卷，他們才知道齊嘉豪垂頭喪氣的原因。a班著名的英語三巨頭，就他崩得最為慘烈，慘到其他人連安慰都不知道從哪入手。

“這跟我準備的方向不一樣。”高天揚對盛望說，“我一直以為需要安慰的是你，我特么連發(fā)言稿都想好了，結果你考了110？”

“牛逼！”宋思銳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“你他媽、聽力沒聽、英語分數(shù)、居然比我高8分？”高天揚被打擊得體無完膚，“我他媽、英語是用腳學的？”

“牛逼就完了！”宋思銳又說。

“滾滾滾。”高天揚一腳把他蹬開，說：“怪不得老齊要自閉呢，這擱誰誰不自閉？”

盛望這分數(shù)，給誰誰都要笑死過去，偏偏他自己拿到卷子一臉淡定，不僅是淡定，他看上去就好像……心情其實并不怎么樣。

不只他反常，江添也不太對勁。這人五門考試四門都是年級最高分，看起來卻像是給全年級的人墊了回底。

下午的體育活動課被班主任何進征用了，拿來開九月的第一場正式班會。

“怎么了？好像興致都不太高嘛?！焙芜M一進門就覺察到了整個a班的萎靡，她把筆記本攤在講臺上，用手壓平，“稍微振作一下，理論上這算剛開學，新學期新氣象，各位大咖至少得給我這個班主任一點薄面，對吧？”

班上響起稀稀拉拉的笑聲，總算有了點人氣。

“我來簡單說幾件事。”何進掃了一眼筆記本說，“第一件事是關于競賽，即將開始的這個學期——你們不要露出這種譏諷的表情，我知道你們已經(jīng)上了一個月課了，稍微配合一點?！?/p>

宋思銳帶頭啪啪啪啪給何進鼓了個掌，一群男生帶著假笑說：“總算開學了，真高興。老師您繼續(xù)?！?/p>

“去！”何進沒好氣地揮了一下手，“反正這學期，數(shù)理化三門競賽的初賽會陸陸續(xù)續(xù)搞起來，老規(guī)矩，咱們畢竟是a班嘛，a班又叫競賽班，所以全員必須參賽，這點沒什么好說的。通過初賽選拔的同學，寒暑假會安排一些集訓，冬令營夏令營之類的，訓完了參加復賽?！?/p>

“按照以往的情況，很多高校提前招生資格申請的門檻就是二等獎。記住，是二等獎，別聽政教處徐主任亂吹牛，門檻是三等獎的學校不是沒有，很少，而且我估計你們也不太甘心去?！?/p>

徐大嘴在外面搭起的高臺，何進關起門就拆得干干凈凈。a班的老師有一個算一個，都是市內(nèi)有名有姓的人，誰都不怕校領導。

她觀察了一下同學們的臉色，笑著說：“我一說二等獎是門檻，不少人臉都綠了嘛。這樣，我跟你們說個數(shù)據(jù)——”

“我一共帶過6屆a班，沒記錯的話，每年省級競賽，拿二等獎的占90%，拿一等獎的占9.99%?！?/p>

全班愣了一下，一片嘩然。

“發(fā)現(xiàn)問題啦？”何進說，“對，拿三等獎的我至今就見過兩個。什么概念呢？就是你經(jīng)過我們一系列訓練，想拿三等獎比考清華北大難多了，誰拿誰是活寶?！?/p>

整個a班發(fā)出了鵝鵝鵝的聲音，就連盛望都跟著笑起來。

何進在一片吵鬧中朝他眨了眨眼，又收回目光說：“所以少年們，加油吧。”

“沒問題?！盿班全體大佬拖著調(diào)子說。

“這三個競賽就是我們班高二的重點任務，所以這學期開始，每天下午最后一節(jié)改成競賽輔導課，周一周二物理，周三周四數(shù)學，周五周六化學。會安排一些特別的老師來帶，一會兒把課程安排和老師名單發(fā)下去，你們有個準備?！?/p>

“第二件事，就是市三好名單了?！彼颜n程安排表分成五份，讓各組第一個學生往后傳，然后拿起一沓空白紙條說：“之前說過的，一個按成績、一個從班委里推薦、一個看進步幅度，還有一個民主選舉。你們現(xiàn)在填一下，一會兒讓班長和學委唱個票。今天就把名單給定了，行吧？”

其實民主選舉很容易受當天氛圍影響，不同的日子會出現(xiàn)不同的結果。

a班的學生大多單純，但考慮的事情并不少——

班里人緣不錯的同學有很多，但江添釘在年級第一，盛望上升幅度快得嚇人，高天揚、李譽、宋思銳都在班委行列，那是另外一場競爭，于是民主投票就集中在三不靠的一些人身上。

比如親民的散人大佬小辣椒，比如老好人徐小嘴，再比如一路從普通班殺進來，雖然有點油膩，但看起來沒什么大瑕疵的齊嘉豪。

票數(shù)廝殺集中在這三人身上，最后由于齊嘉豪今天格外慘，博得了一點同情票，以微弱優(yōu)勢贏了徐小嘴。

至此，齊嘉豪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。

“行了，第一位市三好基本就定下來了?！焙芜M帶頭拍手說，“那就先恭喜一下我們英語課代表。你要不上臺說兩句？”

“不了不了。”齊嘉豪咧著嘴連忙搖手，又被旁邊的宋思銳一腳蹬了出去。

他踉蹌了一下，走上講臺，背手站著清了清嗓子說：“那個，我也沒想到能拿到這個名額，謝謝啊?！?/p>

說到這里，他終于露出了一絲春風得意的模樣，92分的英語成績被拋諸腦后，楊菁說的那些話也成了耳旁風。他掃視了一圈，大多數(shù)人都在替他高興，只有兩個人例外——

一個是盛望，他懶散地拍著手，目光卻落在桌上，好像在研究競賽課程安排表，也不知道那張破表有什么可看的。

另一個是江添，這位連手都沒拍，就那么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著他。

齊嘉豪心里咯噔一下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秒又很快恢復。

不管怎么說，在這場競爭中他率先拿到了一個名額，至于其他的？那都不重要。

他在一片起哄聲中回到座位上，何進講完了其他幾件事，終于開始派發(fā)大多數(shù)同學最關心的一件事——月考成績條。

各組第一個同學領了紙條，挑揀著往后發(fā)。

盛望正在研究競賽課程表。他們這學期會有兩周物理拓展課，就從下周一開始，課程旁邊標注著老師的名字，這位老師名叫趙熙，跟“當年”燒烤店那位趙老板同名同姓。

他正納悶呢，宋思銳站在他旁邊低低啊了一聲。

“怎么了？”盛望抬頭問。

宋思銳把成績條遞給他說：“牛逼，你總分又上了40多分，物理化學換算下來都達到a等級了，年級排名升了47。”

不出盛望所料，名次越往上，跳起來越難。

宋思銳還在旁邊給他算：“你如果英語聽力沒錯過，就能再多7分……我想想啊，剛剛看到陳程的分數(shù)條了，他比你高4分，名次旁邊寫了個并列，那我估計你加上7分，名次能往上跳個□□名?！?/p>

世上沒有如果。

事實就是他忙活了一周，卻沒能完成徐大嘴進步50名的要求，市三好的名額就此泡湯。

他并不在意名額本身，他就是不太喜歡這種努力白瞎的感覺。

這一晚，向來不看微信朋友圈的江添在凌晨瞄到了一個小紅點，他破天荒點了一下，界面轉(zhuǎn)動幾秒倏然刷新。最頂上出現(xiàn)了一條新狀態(tài)，來自隔壁那位，發(fā)表于1分鐘之前。

他說：今天諸事不順。

江添點進聊天框，對方頭像一跳，從紅色小罐變成了一片黑，微信名變成了“打烊”。

江添發(fā)了一個問號過去，等了二十分鐘，沒等到任何回應……

真打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