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6章這個妹妹不能要了
一周前。
陰風(fēng)嗖嗖，月如銀絲，地面一只過街老鼠啃嚙著餿臭的垃圾，它警覺抬頭，有兩個人走過來，立刻跑掉。
那二人冷得縮著脖子，剛從網(wǎng)吧回來，有說有笑，互相說著對方剛剛操作拉胯。
陰森森城中村的巷子里，只有二人說話聲。
忽然，好像從很遠(yuǎn)的地方，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。
其中一人轉(zhuǎn)頭猛看，總感覺剛剛有人在看他。
這里陰嗖嗖的，大晚上，寒風(fēng)將老居民樓陽臺掛著的衣服和那棵槐樹吹得嘩嘩響，忽然一只老鼠跑了過去。
“喂，你有沒有聽到，好像有女人在哭？”
“哪有什么女人哭，你通宵多……我好像也聽到了?！?
兩人疑神疑鬼，總感覺那哭聲時遠(yuǎn)時近，月亮被云層遮住，唯一的路燈明滅撲閃。
“聽說這里好像死了個人……”
回頭看一眼，好像看到槐樹下出現(xiàn)了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。
就看一眼，頓時嚇得天靈蓋都掀飛了。
“那，那是什么東西？”
“我草！媽的快跑！”
二人頓時狼狽逃竄。
只剩下一閃一閃的路燈，和風(fēng)吹得海浪般響的槐樹葉。
……
從小到大，劉笑笑帶他去過多少說鬧鬼的地方，他已經(jīng)數(shù)不過來了。
凌晨的醫(yī)院，墓地，鄉(xiāng)下的祠堂，有人上吊的兇宅，出過事故的靈車，也去過南山寺和紫霄宮，晚上翻墻進(jìn)學(xué)校，到聽說淹死了人的江邊，又或者道聽途說一些招靈儀式，像什么不能看的錄像帶，找筆仙。
如果是恐怖片里面，她這樣不怕死的作死丫頭肯定會引出下面一大堆害死全對人的劇情。
可是大晚上兩個少年少女，鉆那些沒人的地方，播的也不是恐怖片，*****倒是看過幾回了。
兩小只才上二年級，就在旁邊草叢蹲了十來分鐘，仔細(xì)研究那兩人在干什么，百思不得其解，風(fēng)無理回去告訴王西樓，王西樓第一次兇了他。
也有好幾次其實(shí)是有的。
那些東西在他們旁邊問，是在找什么東西，風(fēng)無理小聲告狀，是在找你，游魂們都會很詫異，然后跟在這兩個小家伙身邊，遇到嘴碎的，還會在一旁碎碎念個不停。
只是劉笑笑看不到也聽不到，她只會說哥哥伱快跟上，我覺得就是這里了！風(fēng)無理抱怨困死了，她還會拽著他胳膊撒嬌。
風(fēng)無理以為她是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，但是后來一次她問筆仙，說，筆仙筆仙，我奶奶還在嗎的時候，他才知道，這孩子對四歲時候的事情一直記在心頭。
就像這次，她不知道哪里聽了些道聽途說的事情，說最近這里很邪門。
但是今晚，她忽然說，是不希望世上有鬼的。
劉笑笑緊了緊羽絨，那個小女孩出落得水靈，卻還是跟以前一樣，她把隨手撿來的棍子一扔：“如果沒有鬼的話，你說我們死了之后會去到哪里？”
“我怎么知道。”
城中村到處都是外地打工的，迎面走來幾個大醉伶仃的工人，說話很大聲，樓上一個窗戶被吵得關(guān)上。
幾個工人看到劉笑笑這樣一個水靈靈的美少女，說話聲音小了點(diǎn)，眼神不太禮貌亂看，雖然估計就是看看而已，但是劉笑笑還是默默走到風(fēng)無理后面：“哥，走快點(diǎn)吧，冷死了都?！?
知道冷還大晚上拉他出來。
那幾個農(nóng)民工也沒直勾勾看他們兩人了，走過之后又大聲說話，吹牛打屁，素質(zhì)當(dāng)個屁放了。
風(fēng)無理也就不放心這種情況，不然他才懶得理這人。
“記得請我喝奶茶?！?
“請請請。”
劉笑笑在后面推著他肩膀走：“你是不是又高了？”
風(fēng)無理沉吟：“穿鞋一米八幾吧?！?
“說幾不說吧！”
“……污女。”風(fēng)無理被推著走，想了想問：“為什么你不希望世上有鬼?！?
劉笑笑沉默著，看了看那盞半死不活的路燈。
“我現(xiàn)在都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發(fā)生過的事情了，小時候我很親我奶奶，但那都是四五歲的記憶，太零散了，我只記得奶奶走的那天，她好像跟我說話了。”
風(fēng)無理感覺什么東西頂在自己背上，應(yīng)該是這沙雕美少女的腦袋，她很認(rèn)真地想，很認(rèn)真地說：“我說，不想奶奶走，然后奶奶跟我說，她要去一個很遙遠(yuǎn)的地方，不過她會一直看著我?！?
“奶奶會一直在我身邊看著我，我那時候一直記得這句話，一直記到現(xiàn)在?！?
風(fēng)無理看不到她的臉，也不能知道她現(xiàn)在在想什么，他插著兜，身子向后仰把大部分重力讓著丫頭支撐著，看了看巷子里的牌子確認(rèn)方向，石板磚路和水泥地拼湊，松弛的黑色纜線和傾斜的電線桿，抬頭是比纜線要淺色一點(diǎn)，又高又遠(yuǎn)的暗藍(lán)色深空。
巷子里只有兩人腳步聲。
劉笑笑只是用腦袋頂著風(fēng)無理的背，看著水泥地面，默默走著，她其實(shí)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幾歲大的小姑娘，第一次面對親人的離去，她感到難過，難以理解，不知所措，只知道哭。
她知道只要一哭，就能聽到奶奶的聲音。
后來她奶奶跟她說，她會一直看著笑笑的。
會一直看著自己嗎？可是奶奶在哪里呢？她在什么地方看著笑笑呢？
當(dāng)時劉笑笑到處看，找遍各個地方，都沒找到躲起來看著她的奶奶。
她只是覺得，奶奶在跟她捉迷藏，在一個她找不到的地方看著自己。
有一次，在幼兒園中班，有個小朋友搶了她的曲奇餅。
劉笑笑想哭，想去推倒這人，想上樓去叫風(fēng)無理把他打一頓。
可是她想到，奶奶在看著她，她不能當(dāng)不乖的孩子。
“都給你吃吧！”劉笑笑當(dāng)時是這樣說的。
她想，奶奶看到，應(yīng)該會很開心吧。
后來每一次，她想做不好的事情的時候，都會想到。
奶奶一直看著自己。
小姑娘的人生成長道路上，除了有一條老街，有暴脾氣的親哥哥，有沉默寡言的爸爸，愛她的媽媽，有個總是懵懵但有時候很可靠的青梅竹馬。
還有一個一直在背后看著她的奶奶。
到最后劉笑笑已經(jīng)記不住奶奶的樣子了，也忘了她說話的聲音，她穿什么樣的衣服，頭發(fā)梳成什么樣的。
這些她都忘了。
小姑娘回頭，好像看到有人在看著自己。
“今天笑笑也很乖?！?
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。
兩人數(shù)著門牌號，來到一幢前面栽了棵槐樹的屋前，這里房子很舊，墻面石灰大片掉落，各種光纖和電線亂成一團(tuán)，入目的鐵制品基本都是銹跡斑斑。
